虽然都是下层人等仓促草就的简易吃食,但因为流传的够久,制取来源的简单和烹饪上的便利,丝毫不妨碍周淮安暗自添加到了自己日常收集到食谱当中去了。
当然了按照怒风营里的做法和惯例,在通常情况下义军就地筹集军需的时候,一般会在例行的征收份额之外,再用一定财帛来补偿差额;如果没有足够的财帛的时候,也会用手头现有的其他物件来抵充;
只是无论好坏或是需要与否,对方就没有拒绝或是抵触的理由了,不然就是“为官府作怅的奸细”或是“心怀叵测的恶意囤积居奇之徒”,而没有了好下场。因此对于当地人而言与义军做生意,同样充满了某种风险和不确定的概率性,而存在不同程度的隐瞒和排距心里。
不过对于这种普遍状况,却让周淮安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义军各部手中掌握的战利品和财货,还有驻地附近的掌控下的资源产出,显然都不尽相同;难道就不能以怒风营为牵头和纽带,让他们就此开始互通有无和各取所需么,还可以一举数得的扩大影响和人脉,以及直接或是间接的资源渠道与来源么。
就在他一边思维发散着,一边漫无目的走着走着,再次来到镇口的牌坊之下,看见那几匹栓在下面而装载好东西的驮马,以及暂时不见了踪影的看守士卒;突然就发现了一件事情,自己似乎是已经在不知不觉当中,获得了某种意义上的自由和清净了。
至少在他身边和附近的视野当中,除了少量行色匆匆而避之不及的乡民和路人之外,他身边已经没有任何的妨碍和眼线了;就连具体发动起来的听觉和感知上,负责保护自己的老关和贴身使唤的跟班小七,都在至少上百步的视野重重阻隔之外,忙着处理他临时指派下去的事情。
霎那间,似乎是投奔自由的机会已经在眼前,而随时唾手可得了,只要他牵上这匹驮马继续向外走就行了,也没有人会妨碍和阻止他。
随即他就重新清醒过来,就算在这里骑马跑出去又能怎么样,自己准备的大部分东西都还留在营地里,光靠一匹驮马又能跑出多远呢,一里还是两里?,然后依旧还是在这些义军控制的势力范围内。
虽然他们势力比较分散,并且相互联系和沟通的效率不是那么高;但是路上那些关卡和巡哨,却是实实在在的阻碍和麻烦。至于自己就此躲起来而直到义军离开的概率,还不如自己这个无亲无故的外来人,被饿死在某个角落里的概率更大一些。
而与此同时,看着那个从镇口慢慢转回去的身影,留在野外的山冈上而被草里的蚊蚋,叮咬的满头满脸肿包的队官成大咬,也是微微叹了一口气;这种不知道是失望还是庆幸的心情,让他的脸色很有些复杂。
广州境内的西南沿海,毗邻珠江支流的鹅头岭下的小集镇——会安镇。
来自怒风营的义军将士正在进行名为哨粮的搜刮筹给,这也是周淮安第一次离开驻地到乡下去的经历和体验。
在进入镇子时,似乎是之前来过的缘故,对于义军的存在并不是特别的反应强烈,或者说体现出一种被迫习惯之后的麻木和迟钝。而最后偌大镇子里只有一小戳冒出来的所谓乡老,全权负责与义军的接洽、交涉事务。
因为是靠近广州内陆一面近郊的缘故,镇外除了还有一些常见的稻田和菜畦之外,山坡和丘林上还有不怎么规则分布的零星果园,但是当地的树木则大多是已经挂果的油桐树,而镇子里大多数人的营生,也多少与海贸和船运的周边产业有关。
因此在镇子边上,除了定期售卖附近沿江渔村鱼获水产的野市之外,还有用稻草和苎麻、棕榈皮为原料的制绳场,就近取材制作硬帆的板材场、榨制桐油的生油场,加工粮食的水磨堆,以及几家规模不等的织布坊和染坊、木工作坊、酒醋房和酱坊。
因此据说在往年的光景治下,那些成群结队蹲在接到屋檐下等活干的乡民和苦力,构成了这个镇子日常的一道风景;不过,现如今这些人和那些作坊里的工匠,役夫,不是逃走就是躲起来,剩下的也大都被义军给招募裹挟走了。所以,这些地方基本上就呈现出一副冷冷清清的萧条和衰败意味来。
除此之外,他还发现了一所中规中矩半墙单间的小寺庙和几处不大的木构祠堂;供奉着从祖师公输班到黑面祝融神、马头瘟君之类的奇怪神主和牌位。
镇子不是很大,但是各种建筑的布局却是比较密集的堆簇在一起,而分割出来好些条大大小小的街巷。走在肮脏而狭促的街道上,周淮安可以感受到门板和窗扉后面躲躲闪闪的人影,以及他们透射出来各种好奇、惊惧、担忧、排斥之类遮遮掩掩的目光。
因为是工商业为纽带的边沿地带,所以这里的百姓虽然不乏菜色和干瘦,但是比起广州城外那些饿殍一般的流民,却是要好的多了。
除了两间已经被搬运一空的米粮铺子之外,其他建筑大都还是完好的,也没有火烧和打砸过的痕迹,只是但凡有人见到义军走过,无不是畏畏缩缩或是忙不迭的躲藏起来。
隐藏在偏巷深处里的酒肆和茶店似乎还在营业,但无论是客人还是伙计都是偷偷摸摸的往来出入着,不敢大声的招呼和叫唤而很有些道路以目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