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于春娇,便是如此。
他不喜欢她出门做生意,但更不想看她不高兴的样子,所以肯为她让步。仅仅是她不开心,他就难受,更不要说亲手伤害她了。
林香莲呢,她真的在乎他么,还是说只是为了满足她自己。
这样的人,说到底最爱的人还是她自己而已。
易峋紧握着缰绳,不时抽打着□□的马匹,俊朗的脸上,线条紧绷着,冷峻的像一尊煞神。
一人一骑,飞驰而去。
秦春娇还是等到了深夜,易峋和易嶟果然没有回来。她叹了口气,揉了揉眼睛,出去将院门和房子的门窗全都关好,回屋睡下。
刘氏已经在床上躺下了,听着身边的动静,床铺微微一陷,女儿那张柔嫩的小脸就贴了过来,紧偎着自己的胳膊。她笑了笑,翻身抱住了女儿,轻轻抚摩着她的后脑。
黑暗里,秦春娇小声嘟哝着:“娘,你说他们在京里,会不会忘了吃饭?我瞧外头有点落雨点子了,不知道峋哥衣服带够了没有。”
刘氏拍着她光滑的背脊,就像小时候哄她睡觉一样,低声说道:“不会,峋子都那么大的人了,懂得怎么照顾自己。”
秦春娇却撅了嘴,说道:“我才不信,男人粗心大意的,没有我看着怎么行。”
刘氏微微一怔,便笑了起来,春娇这是在想她男人了。
她没有说什么,只是拍哄着女儿,怕自己说了什么,这孩子自己羞恼起来。
秦春娇心里有些乱,打从回了下河村,还从没有和易峋分开一天一夜过。
之前在相府里那几年,她也想,但因没有盼头,倒还能熬。但如今回来了,明知道他就在不远的地方,可偏偏见不着面,这滋味儿可真不好受呀。
她叹了口气,心里一会儿想着易峋有没有吃饱,会不会淋着,睡了没有;一会儿又想着三旺的病要不要紧。
乱七八糟的想了一通,不知到了什么时候,才睡了过去。
赵桐生家,今儿晚上倒也热闹。
林婶儿送钱过来了,说是做生意赚钱的拆账。
赵桐生原来给她本钱做生意了,赵太太总算明白,那十两银子的去处了。这可和赵桐生说的,对不上了。
林婶儿把一包钱放在桌上,向赵太太喜孜孜说道:“多谢姐姐和里正可怜,不然我们孤儿寡母真不知道怎么过日子。这些钱,是之前说好的,四六分成,我今儿给拿来了。姐姐你点点,看数儿对不。”
赵太太斜斜的钉了赵桐生一眼,心里有些不舒坦,嘴上却敷衍着:“还数啥,你们都商量好了的,我放心!”她这话里有话,赵桐生只装听不懂,吧嗒吧嗒的喝着茶水。
赵太太便留林婶儿吃晚饭,去厨房烧火做饭。
赵桐生要寻个物件儿,也到了厨房。
赵太太一面切菜,一面说道:“你给她钱做买卖,咋不告诉我?”
赵桐生心虚,嘴硬说道:“就你那心眼儿,跟针鼻儿似的,我敢告诉你?我也就是可怜她们娘俩无依无靠,这些年你和她不也好?”
赵太太哼笑着:“我和她好那是我的事,咋的了,如今换你和她好了?这样吧,晚上我挪个空子,去和秀茹睡,你跟她睡去,好不?省的你整天馋猫似的,偷偷摸摸干那些勾搭,我看不上!”
赵桐生跺脚:“你瞎咧咧啥,越说越不成话了!所以我不告诉你,就怕你多心。”
赵太太骂道:“要我不多心,你倒是别干让人多心的事儿啊!”
赵桐生不敢再说下去,东西也不找了,灰溜溜出去了。
晚上,赵太太和林婶儿多说了几句话,夜就深了。
赵太太便留林婶儿过夜,林婶儿本说林香莲一个人在家不放心,但赵太太说下河村一向太平不碍事儿,林婶儿想了想,也就留了下来。
半夜,林婶儿听着赵太太睡熟了,还轻轻喊了一声:“大姐,我去小解,你去不?”
赵太太鼾声沉沉,一点儿醒的意思都没有。林婶儿便放心下来,穿了衣裳出门。
出了门,她闪身溜进了赵家的谷仓里。
赵桐生跟她也有日子没亲热,赵太太回来也有几天了,他腻烦了想换换口味,晚饭时候给林婶儿打了个眼色,林婶儿果然会意。
自打前回俩人在这儿偷过,已是轻车熟路了。
两人一进了仓房,也来不及说话,脱了衣裳,就搂抱到了一块。没多少功夫,便传出男女间那哼哼唧唧的快活声响来。
正在魂飞天外的时候,仓房的门忽然被人踹开了,赵太太举着一只火把站在门外。
林婶儿被刺的拿手遮着眼睛,赵桐生还埋在她身上,她的两条腿还正勾着他的腰。
火光里,就只显出女人那雪白的屁股。
隔日,赵三旺竟然没有去易家上工。
易峋等他不来,就叫易嶟去他家找。
而林香莲也没在面摊上见他,都已经日上三竿,一锅面都要见了底,也不见赵三旺前来。
她看着摊子上如潮一般的食客,面色淡淡,心里却嘀咕起来:“这三老鼠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敢不听我的吩咐?”想到这里,她脸上不由泛出了一抹冷笑:“就这样的东西,还有骨气呐?我倒要瞧瞧,他的骨头到底有多硬!”
这些日子,林家摊子上的食客都如疯魔了一样,对林香莲顶礼膜拜,要金给金要银给银。林香莲甚至相信,哪怕是要这些人卖儿卖女的来买面吃,他们也是肯的。
没有谁,会不折服在自己这碗面里。更不要说,赵三旺那种老鼠一样的东西了。
林香莲笑了笑,将摊子上的事情都交给了母亲,自己往南山脚下赵三旺的破房子走去。她要瞧瞧,这赵三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才走到村口南山脚下,她便和易嶟碰上了。
易嶟见了她,有些奇怪,问道:“你咋来了?”
林香莲浅浅一笑,掠了一下鬓发,说道:“三旺今儿没去我那儿吃面,我不放心,来瞧瞧。”
易嶟看了她一眼,只觉得心里怪怪的,但也没有多想,上前拍门,喊道:“三旺,快开门!”
他声音洪亮,传出去许远,门板也被他凿的砰砰响,但屋中却是一片寂静,全无人声。
易嶟不由咕哝道:“这小子该不会不在家吧?放着活不干,跑出去瞎混,让我逮住,瞧我不揍死他!”
林香莲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易嶟又拍了一下门,说道::“不在,我得回去跟哥说……”
这话刚落地,门竟然开了,赵三旺就站在门里。
易嶟便说道:“你今儿是咋了,也不见你去上工,哥让我来……三旺,你这是怎么了?”
赵三旺脸色蜡渣也似的黄,两只眼眶深深的陷了下去,嘴皮上泛白,爆着干皮。他舔了一下唇,双目无神的看着易嶟,问道:“二哥,你咋来了?我今儿不去了,我……”他话没说完,两条腿一软,就倒了下去。
易嶟吓了一跳,连忙一步上前扶住了他,大喊了两声“三旺”,赵三旺却是声息俱无。
林香莲也被吓住了,她紧咬着下唇,连连后退。
易嶟将赵三旺搓弄到床铺上,一面就向林香莲喝道:“快去叫黄大夫来看!”一面又是给赵三旺掐人中,灌热水,却怎样也不见赵三旺醒来。
正焦急着,他抬头却见林香莲不动,便又吼了一声:“去啊!你站着干啥!”
林香莲死死的盯着赵三旺,赵三旺像死人一样躺着不动的样子,着实把她吓坏了。她站了一会儿,扭身向外跑了出去。
她没有去找黄大夫,而是回了自己家。
一路跑回自己家里,她将门重重的关上,一屁股跌坐在床沿上,捂着头发颤。
虽然赵有余一早跟她透过底,她知道那宝贝吃多了人是会不好,但她没想到只一夜的功夫,赵三旺就变成了人不成人鬼不成鬼的样子。那还是人吗?那简直就是人一样的怪物。
这是第一次,林香莲打从心底里的害怕起来,不是为了赵三旺,而是怕自己受到什么牵连。
没事的,那面是他自己要吃,又不是她逼他们买的!
易嶟守着赵三旺,左右等不来黄大夫,倒是易峋和丁虎见他总不回去,找了来。
最终,还是丁虎去把黄大夫请来了。
黄大夫到了赵三旺家,给赵三旺诊了脉,又翻看了他的眼睑,摇头说道:“我行医二三十载,还从没见过这个样子的病症。我这儿治不了,你们还是赶快把他送到京城医馆里去吧。再晚会儿,只怕这孩子就没救了。”
易嶟和丁虎听见,都有些慌了。
易峋叫易嶟去村子里有车的人家借车,让丁虎守着赵三旺,他自己则回家取银子。
这会儿功夫,秦春娇也收了摊,回家见易峋匆匆忙忙的取钱拿衣裳,便问道:“这急匆匆的是做啥去?”
易峋将赵三旺的事儿简明扼要讲了一番,又说道:“如果三旺的情形真的不好,我和二弟今天晚上怕回不来,你和娘两个人在家,记得夜里锁好门户。”
秦春娇听了,也替赵三旺担忧,她心中隐隐觉得,赵三旺这幅样子,和林家的面摊一定有着分不开的关系。
林家生意那么好,每天那么多人吃面……
想到这里,她忽然打了个寒颤,便喊住了易峋:“峋哥,你细问问三旺,这两天除了林家的面,他吃别的东西了没有?如果没吃的话,那林家摊子上的那些客人……”
易峋步履微顿,没有说什么,抬步出门了。
易嶟借来一辆板车,用自家的骡子套了,众人将赵三旺抬到了车上,往京城里送。
路上颠簸,赵三旺醒了过来,迷迷糊糊的问道:“大哥,咱这是去哪儿?”
易峋说道:“送你到京里医馆去。”
赵三旺吃了一惊,扎挣着想要坐起,却动弹不了,他吃力的说道:“哥,不去,我没有钱,我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