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六十章

秦老二?!

易峋那深邃的眸子里顿时一阵冷厉,他沉声问道:“他来纠缠你?”

秦春娇面无神色,淡淡说道:“他说我娘病了,跟我要钱。”

易峋不由握紧了拳头:“你给了?”

秦春娇点头:“我怕他再打我娘。”

如今的刘氏,就像秦老二手中的人质。

易峋没有言语,他也深知秦老二的为人,知道秦春娇所言非虚。给他钱的确是饮鸩止渴,但也解了燃眉之急。

易峋始终不能明白,这个世上怎么会有秦老二这样的男人。他自己的父母在世时恩爱情深,对自己的孩子也是慈爱有加。父亲过世之后,母亲落落寡欢,甚至思念成疾最终撒手人寰。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秦春娇时的情形,那时候他们都知道隔壁的秦家有个女儿,却几乎没怎么见过她。

那是一天的傍晚时候,父亲忽然带了一个四五岁大的小女娃娃回来。

那女娃娃穿着一身打着布丁的粗布衣裳,脸上鼻涕眼泪乱成一团,并且依旧在哭。

母亲替她擦了脸,给了她一把糖,让他们兄弟两个陪她玩,便去了外堂跟父亲说话。

那女娃娃擦去了眼泪鼻涕,露出一张粉嫩可爱的小脸,见他正瞧着她,便颤颤的伸出粉团团的小手,要把易母才给她的糖分给他:“哥哥,给你糖。”

外头传来父亲低沉的怒吼声:“那到底是不是他亲闺女?!那么小的孩子,怎么能那么不要命的打?!”

原来秦老二在院子里打女儿的时候,易父途径那里,实在看不下去,硬把那孩子拉走了。

打从那之后,易峋就留意上了隔壁家的小妹妹,也才知道父母极为不齿的秦老二到底是个多么卑劣无耻的男人。

妻女在他眼里只是他的东西,他拿女儿威胁自己的妻子,反过来又折磨妻子来控制女儿。如果当初不是这个男人,秦春娇根本不可能离开自己。

本以为把他撵离了下河村,便就此清静了。没想到他竟然还敢回来,并且还敢故技重施的再次纠缠上了秦春娇。

他当初,还是太手软了。

易峋强按着满心的杀意,他顾忌秦春娇,毕竟秦老二是她的父亲。他想听听他的意思,当然如果她真的还狠不下心,他也不会再容那个男人来纠缠她,只是事情当然要做的再干净些。

他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秦春娇目光微冷,淡淡说道:“峋哥,你就别管了。我不会让他来骚扰咱们,只是如果以后出了什么事,我只是你买来的人,你什么也不知道,只用把我交给官府就好了。本来就是我们家的事,不该连累你……”

她话没说完,就觉得腰身一紧。

易峋盯着怀里女人那张倔强的小脸,低声问道:“你在说什么糊涂话?!你是我媳妇,我怎么会把你交给官府?!春娇,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怎么又跑出来官府了?”

秦春娇依偎着他,眼眸微闭,带着几分疲倦的说道:“一直以来我都深受你家的照料,不能再拖累你们了。”

易峋却道:“你不用再说了,为自己的女人出头,本来就是男人该做的事。”

不就是一个秦老二么?

刘氏坐了起来,死死盯着桌上的铜钱,半晌才问道:“你哪儿来的钱?”赌坊早已不让他进门了,近来看病吃药,还欠了不少钱,这半两银子秦老二是哪里来的?

她跟了秦老二半辈子,对他的性格脾气了如指掌。秦老二虽然混账,但他并不是不识时务的蠢货,他是绝不会干什么作奸犯科的事而惹上官司的。那这钱,又是从哪儿来的?

刘氏忽然觉得一阵寒气顺着背脊直往上窜,她双手忍不住的颤抖,瞪着秦老二,问道:“你是不是去找春娇了?”

秦老二瞧着她,脸上挂着冷笑。

半晌,他洋洋得意道:“怎么的,你以为你不听老子的话,老子就摆布不了你们?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去吧!你不跟我回去又咋样,那小丫头还不是服服帖帖的!她不认我这个亲老子不打紧,但她认你这个亲娘啊!你们娘俩一辈子都在我手心上,逃到天边去都不管使!”

刘氏一声不吭,垂着头。

只听秦老二那干哑的声音再度砸来:“你也别哭丧着个脸了,你真是养了个好女儿啊。你晓得不,咱闺女如今出息啦!那小脸蛋俊的,那身条抽的,啧啧,是个男人看着就眼热。怪不得峋子把她当宝贝,花了那么多银子把她弄回去。如今,峋子还出本钱让她做生意,她在下河村口支了个摊,生意红火的很。这不,我才跟她说你病了,她轻轻松松就拿了半两银子出来。当初三十两银子卖她真是亏大发了,早知道咋也得翻个几倍……”

秦老二话没说完,刘氏忽然像疯了一般的扑了上来,撕扯着秦老二,口里哭喊叫骂着:“你这个畜生,那是你亲闺女,你到底要害她到什么时候?!”

秦老二猝不及防,脸上被刘氏抓了一道,顿时怒不可遏,飞起一脚,踢在刘氏肚子上,将她踹倒在床边。

他跳起来,上前左右开弓的抽着刘氏耳光,嘴里骂道:“就是我亲闺女,老子卖她跟她要钱就是天经地义!你这个疯婆子,吃了豹子胆了,敢打你男人!你给老子放老实些,不然老子明儿就挑了你的手脚筋,卖你去当表字,让你一辈子都见不着你闺女!”

刘氏起初还哭痛,后来渐渐没了声响,不哭不叫,也不躲闪。秦老二的拳头巴掌,就像落在木头上。

秦老二打累了,这才停了手,气喘吁吁的啐了一口:“真他妈的扫兴,老子讨了钱回家,叫你打酒买肉,咱两口子一道乐乐。你吃错药了,发疯打你男人!”

刘氏两边的脸颊高高的肿起,口角淌血,两眼无神,呆呆的望着前方。

秦老二到底是怕再把她打重了,这半两银子怕是要送进医药铺子去,没再动手。看着刘氏始终不动弹,他骂骂咧咧的起来,揣了钱自己出门买酒菜去了。

呸,这女人如今怎么跟泥巴做的似的,以前怎么也打不坏,现在一捏就碎了?

刘氏坐在床畔,满脸木然,半晌那破了的嘴角泛出了一抹诡异狠厉的笑容。

兔子急了,也还咬人呢,何况一个有血有肉的大活人?

她抱着双臂,轻轻晃着身子,竟然哼唱起了秦春娇小时候哄她睡觉的儿歌,嘴里轻轻呢喃着:“春娇呀,娘的宝贝,娘就是死了,也要护你周全。”

秦春娇坐在厨房的灶台底下,满脸木然,眼前一时是以前刘氏因护着她被秦老二暴打的情形,一时是今日里秦老二的卑劣嘴脸。

她是秦老二的女儿,在他身边生活了十余年,怎么会不晓得他的德性?

他说她娘病了,底下的意思就是她娘亲必定又被他打了。从小就是这样,只要秦老二想要拿捏她们母女两个,就会使出同样的花招。同样的招数用了十多年没个新鲜,说一句粗话,秦老二抬起屁股,她就知道秦老二要拉什么屎。

然而这招确实管用,因为谁让她们是秦老二的妻女?

王法世道没有一个站在她们那边,男人打妻卖女,固然令人不齿,但到底也不会怎么样。毕竟,这个世道,女人只是男人的东西。

秦春娇的眼中满是冰冷的恨意,她知道半两银子压根喂不饱秦老二的胃口,只是这点钱至少能为母亲带来短暂的安宁。经过这些年,秦春娇也摸透了那个男人的脾气,其实左来右去他也只是要钱。只要得钱在手里,他就万事皆休。如果今天她不给秦老二银子,秦老二虽然未必会对她怎么样,但回去之后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

秦家母女两个,虽说是在秦老二的手下战战兢兢的讨生活,却也深谙生存之道。

这会儿,她强压下了满腹的恨意,逼迫自己冷静,尽快思考着对策。

她没有想到,秦老二这么快就会找来。

打从秦春娇开始做生意,她也在思虑着怎么让娘摆脱了秦老二,只是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万全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