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点扫视过众人,才缓慢开口,声音稚嫩却坚定:“我姑姑做的都是正经事,你们这群凡夫俗子懂什么?若是嫌自个儿闲得慌,本宫不介意让你们这几个在本职干完之余,去库馆修撰历代史书,诸位大人以为如何?”
修撰史书吃力又不讨好,也没什么油水可捞,于是这些人默默闭了嘴,再不敢提废女帝之事。
而明天宫内,一切也都按照沈妙言的计划在进行。
她站在雕窗前,静静目视远处黑沉沉的夜色,唇角始终挂着一抹讽刺的笑容。
无寂看到这般不问政事的她,大约是十分放心的吧?
他只有放了心,兴许才能降低戒备,如此,她也才好行事。
她想着,饮酒杯中酒水,醉醺醺地歪倒在软榻上。
虽只是不经意的一个动作,可由她做出来,却已然是媚态横生、勾魂摄魄,令人惊叹好一个妩媚妖精!
那水晶翠玉酒盏在她白腻腻的指尖勾着,轻轻晃动,折射出莹莹灯火,仿佛下一瞬就要跌落在地。
她抬起艳绝眉眼,口吐酒香,含笑吩咐:“拂衣,明天宫甚是无趣。朕,朕明晚要宴请那天上的神仙,你,你在摘星台,给朕,给朕置办最好的宴席……”
话说完,指尖上勾着的水晶翠玉酒盏“哐当”一声落在汉白玉石砖上,摔了个粉碎。
带着一点翠玉色泽的水晶碎末折射出琉璃灯火,宛如千山堆雪,旖旎清艳。
沈妙言余光扫至,抬手勾起一缕墨发与耳后,笑道:“真好看!添香,再拿同色的杯盏来,给我掷着玩儿!”
添香“啊”了声,“陛下,这怕是不好吧?”
“有何不好?”莫子曦踏着黑色鹿皮靴缓步进来,随手将圆桌上的一套茶器端到沈妙言跟前,声音温柔,“不过是几千两银子的事儿,能讨陛下喜欢,何乐而不为?”
朝中大臣皆都议论纷纷,私语道这女帝身体明明好得很,怎么就抱恙了,莫不是贪图享乐不愿回来?
又有自以为知晓内情的大臣神秘兮兮说道,女帝已然把宫中的男宠都调去了明天宫,大约每日在酒池里同他们饮酒作乐,乐不思蜀得很,自然是舍不得回来的。
张祁云却不管他们如何议论,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女帝养病期间,一律政务,由太子殿下、本相、平北世子及张御史共同完成,诸位没有意见吧?”
一位老臣冷笑了声:“太子年幼,若相爷你们专权擅政,我等又该找谁说理去?”
“呵,这一点女帝陛下早有考量。”张祁云骨扇轻摇,“原本朝中,丞相负责辅佐皇帝、总理朝政,御史大夫负责监察朝廷、督查百官,而魏世子一向是主持宫廷兼分管财政,如今女帝特意吩咐,我三司行事,需得彼此过目,一份代理奏章须得至少有两方共同签字盖章,方可生效。”
这也就是让他们三人互相监督的意思了。
带有质疑的几位臣子彼此对视一眼,便也不再多言。
此时明天宫内,沈妙言歪坐在金碧辉煌的大殿里,静静欣赏着后宫那些男妃费尽心思为她排演的歌舞。
她慢条斯理地剥着一颗葡萄,余光透着几分嘲讽与清冷。
再过几日,恐怕整座燕京城的人都知道她沈妙言不修朝纲,只知在明天宫醉生梦死、寻欢作乐。
她不介意她的名声坏掉,只要能让无寂中计,那就是最好不过的事儿。
歌舞一场接着一场,明天宫彻夜到亮点着上万盏灯火,每日里所耗金银钱财无数。
半个月后,有忠肝义胆的老臣实在受不了沈妙言,竞相结伴来到明天宫外,对着苍天怒斥沈妙言荒淫无道。
沈妙言站在高高的殿檐下,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他们,只觉这群人无比可笑。
他们从不知她每日里忍受的是何种痛苦,既害怕那种令人上瘾的丹药却又不得不去吃,也每时每刻都提心吊胆生怕无寂毁了这盛世繁华的大魏王朝。
她放权于张祁云他们三人,也正是害怕自己无能着了无寂的道,所以才刻意削弱君王手中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