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苏狂丧尽天良的笑着走开了，洛城憋足了力气过了整整半响才挣扎着翻过了身子勉强坐了起来。仅仅是这几个简单的动作已经让洛城气喘吁吁，刚刚也不知苏狂是怎么拿捏了自己的关节，此时洛城只觉得自己四肢毫无力气。从怀中拿出上来前禅通给的药，在手脚关节上细细的揉开了，这才觉得有些力气。

稍作歇息，看了眼已经完全黑下去的天色，洛城连忙起身向着山下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去。此时苏狂那间柴房大门紧闭，想来这货应该已经睡了，洛城一脸不满的对着大门竖了一个中指。他不知道自己此时所做的一切，都被还没睡着的苏狂看在眼底，并且准备算在账上，否则他一定会给自己一个耳光。

此时刚入夜没多久，寺中的大殿里还透露着灯火，想来是寺中僧人在做晚课。光影绰绰中那些佛像似笑非笑，眉眼舒缓，那些金刚怒目圆睁，手持金锏。这世人都说修佛修佛，要断了尘缘。可是这尘缘有那么容易断，你越是普度众生尘缘反而越深。你若对着世人不管不顾，那你又怎么证明你不是大魔？须知，众生平等这话也分正反两面，要么一样重要，要么一样轻贱。你要说这二种有什么区别，只能说一种博爱，一种漠然。

所以在这片土地上，佛家没能发展起来。不过就洛城这几日观察来看，这福源寺里的僧众，不像是什么厌倦尘世寻求解脱的避世者，反倒更像一群不留头发的热心世俗人。洛城实在说不出这样有什么不好，只是总觉得和自己见过的那些中域圣僧相比，这间福源寺简直不正紧到了极点。可为铁牛镇提供各种好处的偏偏又是这么一个极不靠谱寺庙，和这么一群怎么看怎么像世俗人的僧众。

你能想象这些和尚会替铁牛镇上的居民义务出诊，只是因为这些和尚中刚好有几个会医术，而这些居民中刚好有几个生了病吗？又或者，几个五大三粗的和尚卷起裤腿二话不说直接下田帮你干农活，只是因为你快做不完这样算不上理由的理由？

洛城不知道这群人毫无理由的助人为乐是为了什么，直到今天苏狂说自己当和尚只是为了以后行侠仗义的时候能有个身份。他才恍然大悟，或许这个福源寺里的人都是这样的人。他们遁入空门不是为了成佛求长生不老，也不是为了积善求来世福报，他们只是找一个方便他们行走世间多管闲事的身份。行侠仗义的时候，可以说一句阿弥陀佛，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施主不如给贫僧一个薄面？然后改救人救人，该除恶除恶，虽然这样真的很中二。但是洛城不得不承认，这样一群人单纯的可爱。这样想来，福源寺这个邪教似乎也蛮可爱的。

洛城见大雄宝殿里的灯还亮着，便推开门进去了。此时禅通跪坐在如来像前，敲着木鱼念着佛经，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推门进来的洛城。此时橘黄色的灯光映射在原本就镀了一层黄铜的佛像上更加显得佛像庄严神秘，不过对于洛城此刻对这尊佛像兴趣欠佳。无所谓，他本来就不虔诚，此刻又精神欠佳，径直找了块坐垫盘坐而下，神色间说不出的舒服。

“回来了啊？”

禅通继续敲着木鱼，并没有回头，问了一句。洛城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声，疲态尽现，不过似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强打起精神把头凑过去问到。

“那个二师兄，大师兄到底什么来路啊？”

禅通似乎对这句二师兄很受用，不在敲打木鱼，转过身来看着洛城强打精神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他现在似乎对师兄这个身份很受用，目光变得空灵似乎回忆飘到了很久之前，转而开口说到。

“你知道，当年福源三法还没有福源寺，他们三个人四处游历，自然也遇到了不少事。用你师傅也就是师叔的话来说，我们仇人满天下，而这其中至少有一半是因为法严。”

洛城点了点，的确，法严那个脾气很容易得罪人。偏偏他又武力高强，自然就少不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戏码，所以法华说我们现在仇人满天下还真是一点毛病没有。

“有一日和往常一样，他们三人到了一处村落想化个缘。结果等待他们的却是人间炼狱般的场景，所有的居民都被杀了，尸体没有掩埋，层层叠叠的堆在村中心。法严师叔知道这是山贼下山打劫，当下孤身一人沿着马蹄印追去。他没走多远，就见到了第一具山贼的尸体，整个头骨都碎了，天灵盖深深的陷了下去，显然是一击毙命。越往前走山贼的尸体就越多，最后师叔看见了一处燃起大火的山谷。那就是这伙山贼的老窝，然而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此时一个瘦弱的年轻僧人正在对着大火跳舞，状若疯魔，泪流不止。”

洛城不得不说禅通很有当说书人的潜质，通过他的描述，洛城已经想象出了当年大师兄凭借一己之力屠了整整一窝山贼。最后还很敬业的放了一把火，甚至还高兴的跳了支舞来庆祝，不得不说自己这个大师兄还真是变态啊。禅通见洛城陷入思索，继续开口说到。

“师叔上前想要问话，不过那时大师兄已然杀的入狂，提起那根盘龙棍就向二师叔打了过去。饶是二师叔功夫了得，赤手空拳下，还是废了一番功夫才将大师兄制服。”

听到这，洛城心中骂了句变态，真变态，一个苏狂就已经这么猛了。现在突然又知道那个一脸严肃的和尚比苏狂还变态，甚至能空手将拿了兵器还走火入魔的苏狂制服。洛城真的不知道除了变态自己还能说什么，总不能双眼冒着星星欢天喜地的说你好棒帮哦！啊呸！先有一个不说法严天天板着个脸，就说有一个对自己奉行打是亲骂是爱的苏狂，自己现在知道他曾经一个人灭掉一窝山贼就怎么也轻松不下来啊！

“怎么样，知道我们的大师兄这么厉害，你开心吗？你感动吗？”

禅通幸灾乐祸的问到，洛城满脸黑线的摇着头。

“不，不开心，不敢动，真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