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会儿,也许是太小心了,以致于步子都不敢迈大,所以并没有走出太远的距离,反倒是天渐渐地暗了,空气里也带了些潮湿的泥土味道,好像要下雨了。
“还没走出去吗——”苏拉问,忍不住转头看了一下,句尾的那个问号还没来得及出口,就彻底噎在了喉咙里。
在他们身后大约一两米开外的地方,一张紧密的深棕色巨网直直地立了起来,上面还附着着大量湿润的泥土,他们刚才闻到的那股仿佛雨前的气味无疑就是来自这里。藤体在泥土间彼此缠绕,闪烁着无数蓝色的光点,随着气流一明一灭,犹如呼吸。
“跑!”
话音刚落,南天星藤就轰然覆盖下来,那些细细的藤蔓相互交错、扭曲,张牙舞爪,恺撒接连吐出了好几个火球,二者甫一接触,藤蔓承受不住高温,几乎在瞬间就化作了飞灰。
然而藤蔓确实是太多了,没等火球烧尽,四周就有新的补充过来,最后竟然一层层地把火球包裹住了,直到它熄灭。
尽管如此,火球也为苏拉争取到了不少时间。这几天的出森林之旅已经让她形成了条件反射,因此,在恺撒大喊出声的同时,就已经调集了身体里的每一块肌肉和每一根神经,在大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就已经拼命地向前跑去。
爱因斯坦跑得比她还快。
苏拉从未想过,一只鸟,别着两支翅膀在身后就是不用,只是单纯地两条小短腿交替,竟然能够跑得这么快。它一下子就领先了,脑袋上的那撮五彩翎毛飘逸,留下苏拉在它带起的沿路尘土里目瞪口呆。
爱因斯坦一边跑,一边还不忘忙里偷闲地回头给身后的一人一虎加油鼓劲,“你们快点呀,跟上我!”
“……”
恺撒真想把这个火球吐给它。
爱因斯坦当然不知道,它还在热情地呐喊着:“快跑啊!跟上我的步伐别踩错了,对对,就是这样!”
然后,它就感觉自己一下撞到了什么。
在这一瞬间,爱因斯坦充分发挥了身为高贵的幽冥雪枭所能拥有的最强主观能动性,它本能地借助风卸去了部分力气,免得瞬间的冲撞把自己浑身的羽毛弄折弄乱,随后它整只鸟又顺势朝着旁边倒去,微张的翅膀和翎毛、尾羽一起,在低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修长的脖颈也微微弯曲,显露出某种浑然天成的优雅,红色的豆豆眼带着些微的疑惑和茫然,就这么要与那个撞了它的东西擦肩而过——
直到它感觉对方忽然从柔软的风里伸出手,礼貌而克制地从它的左翅下穿过,握住了自己的身躯,而后稍一用力,把双方都从短暂的失重状态中抽离了出来,重新稳稳地站住。
恺撒:这里是防盗章,我来陪你稍坐一会儿,一起等待时间过去。就在同一时刻,原本一直悬停在半空中的鸟忽然拔高,转瞬之间就穿过层层枝叶,飞到绿色阴影遮挡着的高空里去,而随着它的翅膀挥动,一股强烈的风咆哮着吹了过来,几乎下一秒就逼到眼前。
苏拉也不知道哪里练就的本领,这一刻仿佛福至心灵,“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就地一个翻滚,到了旁边的一棵树下,马上伸手牢牢地将树干抱住了,又把斗篷一掀,兜头将自己盖了个严实。同时,她感觉右边的肩膀一沉,——竟然是恺撒踩着她借力,迎风而上,三下两下就跳入了头顶的茂密枝叶里。
那些在高层里发生的战斗苏拉看不见,只知道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树叶和枯枝如同下雨一般,扑簌簌地从上面掉落,风从四面八方卷起,带着沙土和岩石,把原本清晰澄澈的视野变得犹如雨前的黄昏降临,蒙上一层模糊的雾。火也不甘示弱,在这片空间里来回穿梭着,不时有燃烧着的枝叶被风裹挟着,吹到很远的地方去。
怎么就打起来了……苏拉欲哭无泪,抱着头喊道,“别打了,——恺撒,快回来!”
没有回应。
只有鸟气急败坏地“嘎嘎”乱叫着,同时疾速扑棱着翅膀,发出一阵阵令人心悸的声音,苏拉竖着耳朵,在混乱的气流里仔细分辨,偶尔才能捕捉到夹杂在其中的一两声,是属于恺撒的怒吼。
“别打了!”她只好加码,诚实地道,“我害怕!”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这情真意切的一声真的被风送到了这一虎一鸟的耳边,总之,她喊完后没多久,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总算是停了下来。
风先停了。
苏拉愣了一下,掀开斗篷,慢慢地站起身来,就看见恺撒挺着小胸脯,从前面的一棵树上正顺着树干垂直奔下,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自己面前,然后后腿猛地一蹬,跳进她的怀里。
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苏拉:“……”
她刚想开口,恺撒先从湿润的小鼻子里“哼”了一声,悄悄靠近她道,“这只幽冥雪枭的脾气太坏了,跟它讲道理没用的,要打一架才行,——让它知道点厉害。”
苏拉眨眨眼,可是你不是说它比你厉害吗?
恺撒咧开嘴巴,苏拉觉得那应该是一个藏不住的笑容,虽然很快又被恺撒压了下去,“它怕火。”
“你才怕火!”
正说着,鸟又扑闪着翅膀飞了回来,这次它没有在半空中停下,而是直接落了地,就站在苏拉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