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恺撒心里知道,事实上并不是这样。
在这片广袤而幽深的森林里,它跟苏拉一样,都很弱小。
它漫长的幼年期到现在为止,连一半也没有度过,尽管在这个阶段它已经做到了极致,在其他圣光白虎还在吐普通火球的时候,它的火球距离成年白虎所吐出的光焰仅仅一步之遥,但也仍然超越不了时间所带来的巨大差距。面对卡巴拉人面蛛的时候,它使尽浑身解数,还是只能狼狈地逃跑,甚至如果不是苏拉返回来救它,它已经变成了一块香喷喷的点心。
所以,它其实真的没有那么可靠。
“你想回到人类的领地吧?”恺撒问,然后不等苏拉回答,又继续说,“但是光凭我们两个,是走不出森林的。我,我还太弱小了。”它有些低落,虽然心里清楚这是事实,但要亲口承认,还是会觉得难以启齿,恺撒暗暗咬了咬牙,“我连卡巴拉人面蛛都打不过,还要靠你来救我,可是如果想要走出森林,一路上会遇到比卡巴拉人面蛛更厉害的魔兽,我…我保护不了你的。”
苏拉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泡在温泉里,浑身吸收了太多的水汽,她觉得眼眶都有点胀胀的,“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
“因为我想出去,想回到人类社会,但你却是属于森林的小老虎。”苏拉低声道。
所以即便明知道这样会给你造成困扰,又带来很多未知的危险,她也还是没有办法说算了,就不要出去了。
她还是想离开这里。
“没有必要,”恺撒摇摇头,几滴水珠顺着它的动作,被甩飞了出去,“我也想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见苏拉不相信,恺撒只有硬着虎皮继续说,“对于我们圣光白虎来说,四阶是一道坎,年幼的圣光白虎一旦迈了过去,战斗力就会得到很大的提升,在成年之后也更有希望达到八阶甚至更高,我已经在三阶卡了很久,却一直没有晋升的迹象,也许离开熟悉的环境,出去历练一下,反而会找到办法。”
恺撒说完,身后的尾巴不自然地甩了甩,苏拉顾不得自己被它感动得眼泪汪汪的,连忙提醒它,“小心沾到水!”
恺撒立刻僵住了,又默默把尾巴收回来,重新翘得高高的,在她泛着泪光的注视中咳了一声,尽量维持着猫科魔兽的优雅和体面,四爪从容划动游到了岸边,“总之,你再召唤一只魔兽吧,这一次要厉害一点的,懂吗?然后,”它不知道从哪里借来的力气,从水里一下就跳上了岸,抖了抖毛,扑簌着抖落了一阵大大小小的水珠,在草丛里悄无声息地摔碎了,只来得及流泻出一点点月光的清辉,“……然后我们就一起走,肯定能出去的。”
“恺撒——”苏拉的眼泪本来就浅,又被它感动得不行,前面因为觉得是自己拖累了恺撒,没资格哭,一直忍得很辛苦,直到现在终于忍不住了,甚至连仪态都顾不上了,“哇”地就哭了出来,配合着她坐在温泉里只露出了脖子以上的造型,显得又滑稽又有点可怜。
唉,恺撒真是太好了。
就在苏拉和恺撒正享受温泉滋润的同时,历经十多天,跨越了大半个凡尔纳大陆的海因里希·克拉伦斯公爵大人,刚刚冒着一场小雪进入巴格瓦小镇。
这个小镇位于奥休斯帝国西边的边境线上,和菲克洛克帝国紧挨着,是进入迷雾山脉之前的最后一个人类城镇。因为迷雾森林的缘故,这里聚集了大批的魔兽猎人和佣兵,还有贩卖各种武器和魔法用品的商贩,一些在各自的国家或者族群里犯下罪行,不得不逃跑的人,也会把这里当做暂时的避风港。
恺撒:这里是防盗章,我来陪你稍坐一会儿,一起等待时间过去。
躺着醒了醒神,感受着细软的风带着林木的清香,因为裹着难得强烈的阳光而变得有了暖意,正从窗外吹来,绕着自己的指间转了个圈儿,又一溜烟跑到别处去,调皮地给这场宁静加上生动的注脚。苏拉躺在那里,整个人都仿佛被这种闲适征服了,觉得四肢酥软,眼皮也慢慢地耷拉下来,几乎又要睡过去,却忽然想起来自己昨天在淘宝上买的空间道具这时候应该已经送到了,顿时清醒过来,一个鲤鱼打挺……没成功,扶着被撞疼的腰从沙发上爬了起来。
刚走到门口,恺撒就从外面进来了,嘴里还叼着一个熟悉的黑色包裹。它看了苏拉一眼,把包裹放在地上,又转了转脑袋朝外面示意了一下,“你还没有洗脸呢。”
“哦,对,”苏拉其实想先拆包裹,毕竟作为一个曾经生长在红旗下的唯物主义者,她还从来没有见过空间道具长什么样子呢,但恺撒坚持,她只好妥协了,边往外走边小小地为自己辩解一下,“我本来也是打算先洗脸的,”她小声说,又补充一句,“快递什么时候都能拆嘛。”
最后两个字落下来,她已经走出了大门,然后猛地一个提速,发挥自己校运动会400预赛第一的实力,飞奔到了池塘边,掬起一捧水匆匆朝脸上泼了两下,小猫洗脸似的用手胡乱揉了揉,迫不及待地转头就想往回走,——又停住了,好歹又漱了漱口,这才克制不住地一路小跑回去。
“我洗好啦!”
她风风火火地冲回来,几颗没有擦干的水珠从她指尖甩落,悄无声息地摔碎在地上。
恺撒看了一眼,苏拉抿着嘴巴,蹲在自己面前,一副眼巴巴的模样,只好叹了口气,往旁边让了让,露出身后那个黑色的包裹,“喏。”
虽然这个细藤编织的外包装不太好拆,但苏拉这两天已经先后拆了好几个了,完全有了熟能生巧的感觉,再加上拆快递本身的幸福感加持,她的动作简直堪称干净利落,甚至还有几分异样的美感,只是正拆着,她忽然反应过来,今天早上好像和昨天没有什么不一样?
静谧,温馨,和平。
——那爱因斯坦去哪儿了?
“它一大早就飞出去了,”恺撒从她慢下来的动作里读懂了她的心思,解释道,“那时候天刚亮。”
“这么早呀?”苏拉惊讶,又有些好奇,“它没有说去哪里了吗?”
恺撒顿了一下,“它说‘哼!’”
苏拉完全能够想到那个画面,——早早起来的爱因斯坦舒展着翅膀,正要飞出去,看见同样已经醒过来准备开始修炼的恺撒,一鸟一虎四目相对,恺撒默不作声,然后爱因斯坦鸟头一偏,翅膀一抖,或者还转过了一点角度,用它线条更流畅优美的侧面对着恺撒,然后再运用它丰富的发声技巧“哼”了一声,充分表达一下它的问候,再拍拍翅膀飞走了。
苏拉想了想,结合地球生活二十二年的经验,猜测道,“它是出去放风了吗?”
恺撒摇了摇头,“不知道。”它身为一只猫科魔兽,当然不懂鸟类的日常。
苏拉有些担心,小声问,“它会就这么飞走了,不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