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从病房里出来的时候,张文定盯着院长的眼睛又问了一次病情,看着院长那紧张的神色,就心里有点数了,估计癌变的可能性相当大。
张文定昨天看报纸的时候没注意,但今天再看一遍,他就有点奇怪了,这两个人情况这么严重了,怎么没见家属到县政府来闹呢?联想起昨天到医院里的时候,貌似那两个人也只见亲戚没见家属,可能家属都在外地没回来吧。
这个疑惑很快就被张文定抛到了一边,他现在头痛的是如何处理医院门口的群众堵门事件。
当领导的,谁都不愿跟群体事件沾上边。
他皱着眉头,并没有马上表态赶紧去医院,而是看着郑举,沉声道:“说具体点。”
“是。”郑举应了一声,便把医院门口的具体情况说了说,他也是接到医院领导的电话,并没有去过现场,但基本情况,电话里也还是说得清楚的。
堵在医院大门口的人都是隋多药厂和化肥厂附近的居民,足有近两百人。
由于今天是周日,政府没上班,又由于他们听到消息说昨天晚上有县领导去了医院,所以,都涌到医院来了,要免费做身体检查。
对这个要求,医院当然不肯答应了,于是,他们就堵了医院的大门,说是今天就要在医院门口讨要说法,如果讨不到说法,明天再去县政府门口,甚至去县委。
如果县里不解决,就直接到随江,去市委!
张文定对安青人民医院不熟悉,不清楚医院有几个门,但不管怎么说,大门被堵住了,性质就相当恶劣了。
他眉头皱得更深,这个事情太不寻常了,按说就算今天是星期天,县委、县政府没有上班,那些群众不到县委、县政府堵门,也应该去隋多集团堵门才对啊,怎么就堵到医院大门口了呢?
这个事情处处透着怪异,用脚后跟也能够想得到,肯定是有人使的阴招。
这个阴招是让人相当头痛的,如果群众只是堵了隋多集团的大门,县政府重视肯定会重视,但也跟以往处理相关情况的招数一样,公安出动维护秩序,来个不大不小的领导,最多也只是个副县长,然后让群众派出个代表,和隋多集团双方坐下来谈一谈,谈得拢那就万事大吉,谈不拢,那政府方面大不了成立一个工作组,派几个人继续协调,县领导则是不用出面了。
现在倒好,医院那可是关系到人命的地方,大门一堵,县里的重视程度肯定会加大,能不能马上解决事情这个不好说,但是最起码,县委书记和县长,至少会有一个要出面。
这两个人,可比来一个副县长有劲道多了。
沉吟了一下,张文定直接拨通了县长姜慈的电话,接通之后,他丝毫不作客套,一开口就语气生硬地把情况说出来了:“县长,有个紧急情况我要向您作个汇报。隋多集团附近的居民把人民医院大门堵了,目前大约有两百人。您看……”
张文定说出这个不能忙不能乱的话,也不仅仅只是表示对裘赋志的不满,更有一种深远的考虑在里面。现在媒体过来了,这个事情迫于媒体的压力,县政府就算是让隋多集团停产了,等媒体一走,还不是照样开?
就算查出来那些住院的人是因为污染而致病的,隋多集团又会答应赔多少补偿呢?就算是现在答应了,等媒体一走,这赔偿又有谁能够保证到位呢?
这些东西,都是非常现实的,不是说两句话就能解决的。
总不能让那些媒体天天呆在安青县就光关注这一个事情吧?
与其这时候把关系搞得那么僵,倒不如先冷静一下,看能不能有别的办法把污染问题解决了。这个才是根本,才是干实事的态度,不能光为了斗争而斗争。
开这个会,也只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治标不治本的。
在张文定想着这个的时候,姜慈突然来了一句:“那就这样。本雄同志的孩子生病,到京城治病去了,医院那边,文定同志替本雄同志跑一趟。没问题吧?”
其实这种事情,应该是由分管环保的副县长去医院,而不是分管卫生的副县长前往。
但是呢,目前不是还没确定病情是不是由污染引起的吗?那由分管卫生的副县长以视察医院工作名义前去,也是合适的。
说实话,张文定是不愿意管这个事情的,可是他跟分管科教文卫的副县长魏本雄关系确实不错,再加上医院这一条是他提出来的,那么多副县长也只有他一个人在会上提出来,那他就只能答应了,总不能自己打自己嘴巴啊。
从会议室出来,张文定只能无奈地想着,先过了媒体这一关再说吧,至于隋多集团的排污问题,如果姜慈不痛下决心整治好,那自己就从别的渠道想办法,总是把这个问题解决掉,无论如何也要让那边的老百姓能够呼吸到清新的空气。
他知道这个事情不归他管,可是,谁叫他遇上了呢?
张文定很快就去了医院,在县卫生局和医院领导的陪同下,他看到了病人,也看到了病人的亲戚,却不见家属,还看到了那个被他无意中救下了的白漳晚报的记者吕家萍。
吕家萍看上去像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她居然认出了张文定,当场对张文定那天的见义勇为表示感谢,弄得张文定好不尴尬——这时候他身边可跟着不少人呢,她偏偏还哪壶不开提哪壶,搞得他很被动。
由于有吕家萍刚才的一番解释,再加上两个病人都没有家属在场,亲戚们不可能太冒头,张文定这一趟医院之行还算顺利。
只不过,吕家萍想采访他,他自然是婉拒了。
……
当天晚上,就有不少媒体的记者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