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年代,很多人一辈子都没到这山村外面走一走呢。
说不定李云妹跟随父母搬离四脚峪村之后就改了名字了呢?又或者那一家人在搬家后没多久就都不在人世了呢?
毕竟,当年的随江,也受到了战火的波及了的啊。
就算没在战火中丧生,在战争结束之后,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又出了什么变故呢?
一切,皆有可能啊!只有寻找到目标的希望,变得没可能了!
李岳云也知道隔了这么久,真要找不到,也是极为正常的,就算是没了亲人,他也得回乡看看。人老了,难免时常思乡,落叶归根的想法一天比一天浓,就算找不到亲人了,可四脚峪村还有他们家的祖坟。
然而世事就是这般奇妙,他已经没想找亲人了,却突然跳出来个人自称是他的亲人。
这事儿透着几分诡异,他没认为这是地方官们故意为之,但却不排除有人知道了自己回乡的消息而精心策划这么一出。毕竟,自己的身家摆在那儿啊,随便从手缝里漏一点出去,都够许多人生活几辈子的了。
所以,尽管这个女孩子叫他叫二舅公,并且叫出了他的小名,可他还是没有马上相认。
“我叫杜小娟。”女孩子依然跪在地上,抬起头,一脸悲愤,两眼中泪流滚滚,看了看陈继恩,又把目光对准了李岳云,呜咽道,“二舅公,我,我奶奶真是……”
“你奶奶还在吗?”李岳云打断她的话道。
“奶奶……不在了……”杜小娟看着李岳云,没有如同众人所设想的那般拿出个什么几十年前的物什来做证据,而是断断续续地哼了一几句类似山歌却又不像的调子,那曲调,在场的人没一个人听过。
李岳云浑身一震,他听懂了,这声音,似乎也变成了姐姐的。
他的心乱了,他在这儿呆不下去了,扭头看向陈继恩:“陈书记,我想和她谈谈,单独谈谈。”
陈继恩眉头微不可觉地跳了一下,但也没拒绝,点头道:“这样吧,回县里去,也让小杜休息一下,这儿……”
李岳云本想就在这儿问,可毕竟自己身份不一样,而且这次陪着一路过来的还有石盘省内的官员,他也得顾及到别人的想法,便点点头,看着杜小娟道:“孩子,起来,起来。”
杜小娟很听话地站了起来,没有再闹着要认亲戚,但眼里的泪水却还在往外冒着。
有了这个插曲,车队就地调头,没进四脚峪村,直奔县里而去。一行人住进了县里最好的酒店,酒店里里外外都暗布着警力。
酒店最大的一间套房间里,李岳云父女正跟杜小娟谈话。
事实确如众人所料,李岳云确实近乡情怯了。
刚才到镇上的时候,他心里的波动就很大了,等现在能够看到村口了,他只觉得心中情绪激荡得难以自制,有种想哭的感觉。下了车,双脚踩在公路上,两眼看着边上一片荒坡,他泪眼朦胧了。
这里是他小时候常来的地方,这是低矮的山头,乱石杂草依旧,除了脚下这条马路,基本上没什么变化,他甚至一眼就认出了那处最大的石头,就在那石头下面,年长他五岁的姐姐为了保护他,被人强暴了,还打折了一条腿。
“爹。”李淑汶轻轻走到父亲身边,抱着父亲的手臂,轻轻叫了声。
李岳云这才发现自己流泪了,他眨眨眼,伸手指了指那块石头,声音轻颤着:“那个地方啊,淑汶,陪爹走走。”
眼见这对父女要上去,这些陪同的人员自然不能不跟着,省委统战部长还一脸向往地神色说着这地方好,山清水秀。
然而众人还才刚从马路上走到乱石坡上,突然一个女声尖着嗓子喊了起来:“李告花,李告花,你是不是李告花?”
这一声尖叫太出乎意料了,李岳云的保镖瞬间就将李岳云父女围在了中间,而孙坤带的警察也迅速围了过来,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
张文定朝发声处望去,只见乱石杂草中,出现了一个少女。
李岳云看着那少女的脸,猛地推开保镖,脚步跄踉地往那少女走去,嘴里还用不太纯正的随江话看着那少女大声喊:“我就是李告花,我就是你告花,你是哪个?”
李岳云的另一个名字叫李告花。
在随江话中,告花和叫花同音,当初他刚生下来,有个讨米的叫花子经过他家,说他命硬,不好养活,得取个贱名才行。然后,他的小名便叫成了叫花,用随江话说就是告花。
几十年了,他自己都差点忘记了这个名字,现在猛被人叫起,他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
那少女听到他的话,猛地就跪下了,放声大哭:“二舅公,二舅公啊。我可找到你了,我云妹、云妹的孙女啊,你要为我们作主啊……”
云妹,这是一个女人的名字,这个女人的名字,和李岳云心中那个疼他的姐姐重叠在了一起……
这突然的变故让所有人始料未及,陈继恩一脸铁青地看向安青县县委书记顾亚州。
顾亚州额头上瞬间就冒出了一层汗珠子,而安青县县长姜慈脸色刷地一下就变得煞白了。
……
由于宝岛这个岛在政治上的特殊性,再由于李岳云这个人曾是x军少将的身份,注定了其此次回乡,会受到颇多的关注。
正是因为这份关注,安青县的县委书记顾亚州和县长姜慈都把这个事情当成了一次政治任务来看待,这个政治任务完成得好,那好处肯定是不小的。如果完成得不好,怎么可能呢完成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