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确定!因为,不管是谁的性命,我都不敢让他们为我而舍弃!所以,这样的我根本没有与王兄去一争高下的资格,丝毫都没有!
“我不能……不能让别人为了我所期望的东西去付出生命……我……”我根本没有资格来到这里,我……
脸深深的埋入了掌心,桑赤戈雅第一次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多年以来看在眼底而令他厌恶的东西,那些他以为自己长大后能够改变的东西在那瞬间全都成了不可动摇的局,他为自己的这种无力而感到了痛苦,可是,却没办法再去争取!
无瑕看着桑赤戈雅耸动的双肩和压抑的抽泣,默默的垂下了眼去。他其实很想鼓励桑赤戈雅去继续追寻,可是,纵观赫博多的国情,王位之争的结局已经一目了然,桑赤戈雅注定会成为皇权之下的牺牲品,与其让他追寻之后再失去,不如将他那不切实际的理想扼杀在开初,这样他或许还能保住自己的性命,放弃一些东西,去得到另一些东西。
“你的身份我会保密,除了白炎之外,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小雅,你说过可以叫你小雅是吗,那么小雅,无力去改变的东西,或许你可以选择去放弃。等到了边境,我会让白炎放你离去,九原的战争一完,你的王兄必定第一时间就会赶回呼和单,你若是能放开一切,不再纠结其中,便听我一句话,离开那里,走得越远越好,这样,至少还能够保护你自己!”
“可是,这样活着的我,又还有什么意义……”
“没有人注定要为了他人而活,我也在经历了无数的痛苦与磨难之后才能明白这个道理,这世上有太多值得我们去珍惜的东西,譬如,用心去爱着的某一个人……”风儿吹过,撩动了半开半掩的帐门,远远那个地方有着一道孤寂的人影,于漫天飞舞的雪huā之中,等待着宿命中的另一个人!
“酒醒之后会十分口渴,我这里有参茶,还是热的,喝了暖一暖胃。”小巧的白瓷长颈瓶被无瑕轻轻递到了桑赤戈雅面前,那瓶内装着弦伊特地为他泡制的参茶,因行军路上休息时间不定,所以一有机会弦伊就会泡上一壶,除了让他喝下暖身,还会灌上这么一瓶备用。陶瓷细碎,但较之水囊更易清洗,无瑕平时除了参茶还需喝药,所以在真元时弦伊才千方百计寻上了这样一个瓶子,虽带着麻烦,却也让无瑕免了药味堆积之苦的困扰。
“好漂亮的瓶子,在我们家乡,只有王族贵胄才有机会用上上好的白瓷,普通百姓或许连见到的机会都没有。”
“陶瓷始于商代,成于东汉,戍时便有白瓷之地长歌,晋的晋德以双耳长颈白瓷闻名遐迩,很多富贾之家也是千金难求,只不过因为烧制之法普及,所以在晋很容易买到普通之物,真正上好的,依然稀贵。”无瑕报以淡然一笑,在桑赤戈雅细看瓷瓶之时,又道:“听说你来这里是想学习中原的农耕之法,感受不同的文化,希望回去之后促进各类通商交流,改善百姓的民生民计对吗。”
桑赤戈雅正低头把弄瓷瓶,闻着瓶口溢出的茶香,听得无瑕的话不疑有他,很自然的点了点头,应了下来。无瑕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他,见他承认后唇角一抿,又道:“赫博多历来在马背之上征战天下,无论哪代君王皆是能射擅武之辈,都崇尚武力治理天下,你觉得,这样一个民族会自化干戈,主动向其他国家寻求助力来改善百姓生活吗?”
“为何不能!”桑赤戈雅终于抬起头来,以一种强硬的口吻回应着无瑕的话道:“掌权者本就该为民谋利,百姓不是皇权的附属,而是皇权的基础!用他们的痛苦与悲哀堆砌起来的不是稳固的基石,而是斑驳累累的空穴之城,一旦荒洪泄流,整个权利之都便会摧朽拉枯,全然倾塌,这样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又能存活多久!”
“朝代的更迭永远不会停歇,一个国家的存亡也非一己之力便能力挽狂澜。”
“然则,什么都不做就永远不知道结果,努力去争取过了,就算最终没能换来我想要的结果,也至少无愧于自己,无愧于子民——”话语突然一顿,桑赤戈雅双手猛的一颤,那瓷瓶就此跌下,摔成了碎片,而他也在无瑕平静淡定的注视下慢慢的低下了头去。
只是闲话家常而已,他居然轻而易举的便已经探明了自己的身份!不用严刑逼供,不必唇舌相争,就那么自然而然的,自己便和盘托出了心底的想法与能够证实身份的东西!他果然很聪明,聪明得让人防不胜防,无法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