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干人等皆哈哈大笑了起来,然后荡荡的出了门去。
远方的亭榭之中立着一人,看着众人离去的背影,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总领。”身旁一人低声呼唤,许诺回过了神来,应了一声,道:“事情都办好了?”
鸿达点点头,看着远去的众人,轻声道:“总领为他做了这么多事,却为何不让他知道,且,还误会于你。”
“不需要知道,待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我只要他心无旁骛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便可以了。当年在我最艰难的时刻,他伸出双手帮了我,如今,我便要百倍去报偿于他,他便如我的亲人一般,对自己的亲人,难道要计较那么多吗?倒是你……”许诺说完回头看了鸿达一眼:“你确定自己选择的道路?”
鸿达闻言一笑,道:“当初见到他时,我尚不知他的身份,他在金翎救苏当家时,不惜暴露自己的身份与武飞云全力一搏,这样的主子,我鸿达不去效忠,难道还要跟着出卖自己同胞兄弟的恶人吗!”
“好!”许诺说完将鸿达手臂一握,突又大声道:“听说那笔银两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你去让人盯着点,可别出了差错。”
鸿达顺着他的眼光向旁一瞥,将头一点,扬声回道:“放心,庄主说了,这笔银两是要献给相国府的,我会让人小心防备,不让人有机可乘。”
两人说完出了亭榭,那假山背后一人露出了一角,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冷冷一笑,然后退身而去。
“小侯爷,咱们这一路疾奔,是直接去九原,还是去白山?”那三人三马于大道上疾驰,行至岔路时,三人勒马而立,竟有了几分踌躇。
白炎看了看蜿蜒延伸至密林的道路,沉凝了半晌,道:“武飞云人在巨鹿,慕容默去了那么久都没有消息,我怕白山有变,咱们还是从左径走,到了蒙城再做决定。”
“好。”那两人应着拉马向左,南宫热河起步之时突然一笑,道:“或许还能顺道去看了一人。”
白炎闻言狠狠一瞪他,一脚便踢在了他的马儿上:“要你多嘴,走!”
南宫的马儿九逸平日里十分温和,却总是被那人踢得暴走,此刻马儿骤然受惊,长嘶一声,后蹄一撂,差点将南宫甩下马来,引得那两人大笑不止,南宫热河死命的揪着缰绳,东倒西歪间冲着身后吼道:“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会报了这仇!”
“行啊,本小侯便等着你南宫热河崛起的一日,别让我等得太久了。”爽朗的笑声在风雪之中渐渐远去,那白衣黑马如风一般一闪而逝,没入了淡淡的夜色之中。
夜静更深,万物俱赖,那轻柔的脚步在门外踩踏,显得格外分明。屋内亮着一盏烛火,朦胧的灯光透着昏黄,从门缝泄露,照在了来人的身上。
屋内传出了一声低咳,随即响起了无瑕颇为无奈的声音。
“你要在屋外折腾多久?”
门一声轻响被推开了,一道白影从门外窜入,带着凉风一并卷到了屋里。
“你怎知是我?”霖睿裹着厚绒,身子遮了个严实,只露出一张秀气的脸,两只乌黑的眼珠滴溜溜的望着无瑕,又是笑又是跳。
“弦伊刚过去,这院子到了这时还来折腾的,除了你,还会有谁。”无瑕半坐着身子,见霖睿厚绒之内竟只着内衣,不禁眉头一皱,将被子一掀,拍了拍身旁,道:“又如此淘气,赶紧过来暖和一下。”
霖睿闻言将身上的厚绒一抖,抓起丢在一旁,奔到床边便滚进了被子里。
“可是认床,睡不着了?”见霖睿弓着身子蜷缩在被子里,无瑕忍不住一笑,躺下身,将他的长发抚顺,轻声问道。
霖睿将头靠在了无瑕身旁,双眼一抬,挤了挤眉头,十分苦恼的道:“每日在外睡的是客栈,也没见这般不耐的,是否因为这归云庄不是好地方,所以我才这般滚来滚去睡不着。”
无瑕知他是想跟自己说话,偏还拿了归云庄说事,不禁斜觑了他一眼,一语不发,霖睿见他神色不对,显见是识破了自己的谎话,只好唇角一撇,摇头晃脑的抬眼看向了一旁,心虚的道:“这地方如此冷,你身子不好,还是趁早离了这里,跟我回沂南去,我那雨霖铃现在可是桃树满林,你偏爱桃花,一定会喜欢那里。”
无瑕见他天真烂漫之貌,不禁心生疼惜,道:“你虽自小顽劣,却还是个率真的孩子性,听了我的,明日便出了庄,回沂南去。霖睿,你跟我不同,你武门家大业大,又是正当生意,人脉势力都非同一般,你是少主,将来必定前途斐然,而我……”
“又跟我说了什么混账话。”霖睿听了无瑕的话,突然双眼一瞪,生起了气来。
“家大业大又怎样,还不是自小一个人无依无靠,我娘亲是被我爹爹气死的,他终日里只知拈花惹草,小时没管过我,现在也就轮不上他来管我。在沂南城内,怕我的,巴结我的多了去了,我虽年纪不大,却也知道他们图的不过是我武家钱财,根本没一个真心待我的!可是你不同,无瑕,我知道你是真心实意待我好,当年若非你拦了我的那一刀,我果真出手杀了那人,只怕,如今所走的道路就完全不同了。”
很多时候,道路是有得选择的!
当年的霖睿正是年幼懵懂且飞扬跋扈的年龄,沂南城内又有几人能被他放在眼里,与人话语不合,当街打了起来,他那短匕自小便带在身边防身,气愤之余竟拔刀便刺,若非当时无瑕正好经过将他拦下,那一刀下去,死的便是一条人命,财大气粗的武门自然有本事将之摆平,可那种戾气一旦形成便会恶性循环,会让他认为人命不过若草芥一般,随随便便便可抛弃,一旦双手沾染了血腥,就再也洗不干净了。
“咱们,不说这个了,困了便在这睡了……”无瑕知道这孩子虽然平日里大大咧咧,然则心思十分敏感细腻,他自幼与爹爹疏离,平日里结交的又尽是阿谀奉承之辈,如自己这般能让他放松警惕,毫无防备者,当真是没有了,是以抚着他的发,轻言细语的与他说着话。
霖睿动了动身子,将头靠入了无瑕怀中,嗅着他身子的冷香,喃喃道:“好香,我总觉得你是那天上的仙,落入凡尘历劫而来,如果有一天,你突然不见了,我便会想,你是羽化归去了……”那呢喃渐弱,鼻息轻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