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一个士兵匆匆而来,左隆德扬手制止了他的说话声,将他拉至一旁低声道:“何事?赶紧说。”
那人从怀中掏出了一张小条,道:“方大人飞鹰传书。”
左隆德将那纸条抓入手中打开一看,不禁喜颜于色,胡乱的一挥手令那人离去,自己则压抑不住心头喜悦,匆匆往了武飞云的营帐而去。
帐帘掀开,那烈酒酒味冲鼻,令他不由自主的一退,继而一捏鼻子让罗云收拾,待武飞云醉眼朦胧望向自己之时又赶紧的将手一放,陪着笑脸,道:“飞云哪,文正来消息了,他的三千多人马已经顺利混进白山城了,你看你看。”他满脸喜悦的将那纸条递到了武飞云面前,岂料那人竟看也不看,继续喝着怀中之酒。见武飞云不搭理,左隆德将纸条塞入袖口,壮着胆子上前了几步,凑到了武飞云身旁,伸手便去夺那酒坛,武飞云被他一扯,有了恼怒,这才拿眼去看了他,然后冷冷道:“放手。”
左隆德此刻后背都已经湿透,可如今骑虎难下,于是他颤抖着声音强撑抓着那酒坛不放,道:“不放,你喝了这么多天也够了,宗奚昊的尸首根本已经无法打捞到了,你却每日让人去捞,飞云,你这是自欺欺人,他根本就已经死了。”
武飞云没有说话,只斜眼看着他,然后突然双手一松,起身便往外走,左隆德拼着一身气力在与他争夺,此刻被他那突然一松,猝防不及下向后一跌,那酒坛抛出,在地面摔得粉碎。
“武飞云!你醒醒,你为了一个男子,竟让自己落到如此地步,不觉得你自己可笑可怜更加可悲吗?你在他眼里根本就什么都不是,你听到了没有,啊——”
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当那番话喊出之后,左隆德双眼一闭,身子抖若筛糠。
要死了,自己竟敢如此说话,当真是不要命了。
果然那人脚步一顿,然后转身疾步而来。
发觉自己的衣襟被揪住,左隆德将牙一咬,死命的闭上了眼睛。然,那拳却在半空顿了好久,终还是没有落下。
“拿信来。”那声音冷得瘆人,武飞云丢开了他的衣襟,回身去坐在了桌旁,却一伸手,将那一桌的酒坛拂下,噼里啪啦摔了一地。
“在这,在这。”左隆德抖索着擦去额间冷汗,将袖口的纸条拿出递到了武飞云的面前。武飞云沉着脸看完之后,将那纸条一握,冷冷道:“去,让人将前往九原的大路小径全都封锁起来,就算是一只苍蝇都不许放过去!有前往九原求援的士兵,格杀勿论!”
“是是。”见他恢复常态,左隆德暗自欣喜,忙不迭的往外奔去。武飞云起身踏出营帐,仰头望着满天雪花,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宗奚昊,我便要你看着你所在意的一切,你所爱的每一个人,是怎样一个一个死在我的手中,若你果真死了,便化为冤魂,来找我吧!
那信笺在手,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悬笔落下,若行云流水,将心中话语尽数道出。
密集的卷睫随着眼瞳的流转而微微扇动,写了一会儿之后,那墨笔顶端被白净的齿咬住,似乎因写下的话语过于显露心声,又被那人伸手抓住,揉成了一团。
弦伊坐在一旁,时不时瞥眼去看无瑕,然后闷笑着继续去绣手中香囊,待见他反反复复写了又揉,揉了又写之后,才忍不住将香囊一放,起身走了过去。
“公子这是跟笔墨过不去呢,还是跟纸张过不去,这一会儿工夫都废了好多东西了,怎么,写得不满意,还是……”话语拖着尾音,弦伊伸手便去拾桌上的纸团,无瑕见状将笔一放,先她一步将纸团抓起,满满的握了两手,走到暖炉旁对着炉子内一丢。
“是给那人的信么。”弦伊明知故问道,果然无瑕眉头一蹙,假装不知回道:“哪人?我久不动笔墨了,今日闲暇,写着玩儿罢了,你倒是挤眉弄眼的,又想了什么?”
弦伊见他抵赖,也不去点破,由着他耍着孩子气,在旁笑道:“倒是好久没看公子这般轻松了,可是昨夜那孙长智跟公子聊得不错?”
无瑕听她问起,微微一笑,却并不回答,回身回到桌旁,不再写信,而是拿起墨笔,开始画起了院子中的梅花来。
门外传来了说话声,当无瑕听到了许诺的声音时,手中墨笔不由自主的一顿,没有抬头,却再也画不下去。
许诺并未靠近,只是站在对面的长廊中,隔着层层雪幕与一院子怒放的花朵望着无瑕,见他不抬头,于是笑笑道:“许诺见过公子,想来公子也不愿见到我,不过今日来,是因有一人想见公子,赖在我归云庄大门不走,我看他实在可怜,便将他带来一见,可若公子不想见,我便又回了他去。”
无瑕将笔放下,脚步一动,到了门边。
许诺依然面带笑意,似乎昨夜的一切从未发生过一般,无瑕心头难受,在站了半晌之后,双眸一抬,平静的道:“若是个胡搅蛮缠的孩子,你便去回了他,说,让他回去,我不愿见他。”
许诺的脸上现出了一丝诧异,他看着无瑕,轻轻摇了摇头,然后笑道:“你竟不问是谁,便已经胸有成竹,果然聪慧过人,却也当真无情得可以。难怪那孩子说,他是绝计不能等的,你必定不会见他,所以……”身子一让,许诺回头看向了来处,无瑕见他举动,不禁轻叹了一声,竟头疼的道:“莫非你竟连一个孩子都打发不去,偏放了进来,你是想归云庄上下鸡犬不宁么。”
“你看你看,我就说他会寻了千般理由不见我,被我说中了吧,还好我聪明,跟了你进来了。”
“霖睿公子?!”那声音刚落,弦伊便失声叫出了声来。一道身影闯过了雪幕,如风般旋入了屋内。
“无瑕——”随着那叫声,无瑕尚未反应,便被霖睿一把搂住了。霖睿比他小三岁,个子也稍稍矮了一筹,这一搂之下何其用力,头上发簪撞到了无瑕的鼻尖,登时让他疼得眼泪差点下来。
“我总算是见着你了,你不知道,那可恶的地冻带着我兜了好多圈子,他就是不想我来,还好我机智过人识破了他,否则这会子不定我还在哪个地方转悠呢。”霖睿说完将无瑕一放,见他伸手揉着鼻尖,眼中带着点点泪光,不禁洋洋得意的一笑,冲着紧随而入的武天寒说道:“你瞧,我就说无瑕必定想我了,看看,都高兴得哭了不是。”
弦伊在旁“噗哧——”一笑,武天寒踏入屋内,恭敬的对着无瑕一揖,道:“多年未见,公子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