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任人方圆的稚稚幼子了,去年当他从东都逃离之时,撤去了大晋的大部分生意,自己还以为他会一蹶不振,就此落寞,谁知道,谁知道他竟一鼓作气将大郑的太子顶上了皇位,大郑的燕王与安逸王势力何其庞大,居然在一年之间土崩瓦解,都死了!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竟会有如此可怕的力量!
额间突然间透出了一丝冷汗,冷秋之又低头去看了一眼那已经皱巴巴的纸条,然后深吸了一口气。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可笑他一张素颜倾倒众生,却纠缠在了与男子的情爱之中!他若不是不甘成为他人禁脔,又怎会从大郑逃离,将唾手可得的一切全部抛下。那人已是高高在上的君王,他扶持其多年,等待的不就是那人助他挥军伐晋的那一刻,可惜啊,他姬无瑕心高气傲,怎会甘于雌伏他人身下,承欢殿前!
呵呵呵呵!
嘴角突然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意,冷秋之将身子一靠,斜躺在了软枕之上。
情感从来都是绊脚石,唯一心爱的,全心全意回应的那人却是大晋的小侯爷,与整个反晋势力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大晋的小侯爷,姬无瑕啊姬无瑕,你当真倔强得让人替你疼!你可知道你这份不堪的情感,最终会将你拉入地狱,永远无法翻身!
“闪开闪开,小爷我烦得要命,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丹阳!”车帘一掀,一个眉清目秀,浑身华服的少年极其不耐的探出了身子,然后竟一脚将赶车的小子踹下了车去,马车旁紧随的一溜身材魁梧的侍卫见状忙不迭的打马去拦那马车,却被马车上那主扬起的长鞭逼退了老远。
“谁敢过来我便抽谁,武天寒,你说,你们是不是带着我兜圈子来着,前两日都说快到了快到了,今日竟又跟小爷我说还需几日,你当我是三岁毛孩子,耍着玩儿呢?我告诉你,我想无瑕了,要去看他,谁敢拦着我,我便将他的手指脚趾一根根的剁下来。”话说完,那少年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小巧的短匕,拔出鞘来,对着那些侍卫们狠狠的扬了扬,马车随着颠簸的路面一抖,那匕首竟就此脱手,而那少年也从马车上摔了下来。
“我的小祖宗!”武天寒只一个探手,便将那少年捞上了马背,放在了自己身后。
可如何得了,这主突然间跟丹阳的归云庄结下了梁子,若说只是打击其生意,就算损失点银两也是无妨,可他却让自己带领人马前往丹阳去寻人,说什么多年未见的好友……
好友?!
武天寒心头不禁好笑,能与武门少主,天下第一遭人嫌的霖睿公子成为好友的,这世上还真是少得可怜,除了……
想到霖睿方才提到的那人名字,武天寒的眉头禁不住微微一跳。
除了当年那个美得让人难以置信,性子却也恶劣得让人难以置信的无瑕公子……
当年他竟只用了几句话,便让这个不知死活的孩子跑去了盗匪窝里充当人质,然后,那让官府都颇为头疼的盗匪竟被他以离间计挑拨得自相残杀,等自己带人赶到之时已经所剩无几,那件事让他得意了好久,也让自己后怕了好久,而后来自己才知道,所有的计策,全都是那无瑕公子一人所出!
“无瑕——无瑕——无瑕——无瑕——”
身后传来了那人鸦般的聒噪,一声一声不绝于耳,武天寒紧闭了双眼狠狠压制住心中的燥意,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走,去丹阳!”
武天寒其人,送给小窝里的海水知天寒小盆友
“公子怎么傻傻的站在这里?可是伤口又痛了?为何眼泪都下来了。”弦伊端着药碗进了门,见无瑕竟愣愣的站在桌旁落泪,不禁心头一惊,放下药碗将无瑕轻轻拉至桌旁坐下。
“好凉的风,这窗子怎么开了。”
发觉背后凉意嗖嗖,弦伊回头一看,见两开的窗子于风中闭合,忙走过去将窗子一关,道:“是否要去请了康大夫过来瞧瞧。”
“不必了。”无瑕轻轻应了一声,然后突然抬头道:“你可还记得我曾经提起过……”
“什么?”
“我说过……在这归云庄里……曾有一人……他……”
见一向说话做事都伶俐异常的公子竟如此吞吐,弦伊不禁眉头一蹙,也坐了下来,将盛着汤药的碗往无瑕面前一推,却看见了放在桌面上的药膏。
“这是什么东西?”那药膏以琉璃广口瓶密封,整个瓶身十分通透,弦伊拿起对光一照,然后好奇的将药膏的盖子打开放在鼻下一闻,道:“怪了,缠绵公子做的药膏怎么会在这里。”
“什么药膏……”无瑕的精神有些恍惚,听弦伊说话,才想起方才许诺留下的那个药膏,于她手中接过,先是看了看,发觉瓶盖打开之后,那瓶内药膏的香味便四溢而出,十分宜人,而那气味,的确如同缠绵所制的治疗疤痕的药膏。
“好美的琉璃!”这种琉璃瓶十年前自己在相思谷见过,可是似乎在那之前缠绵便已经不再制作,除非……
无瑕说完将那瓶子的底部向上一翻,果然看见了妙手公子四个小篆,然后又看见了瓶底更为细小的一行小字,所刻的是瓶子制作的时间,显示是十三年前。
“竟真是缠绵所制!这瓶子的制作日期是十三年前,想来时间已久。这药膏密封于瓶内放置多年,却一如往昔,缠绵的手艺当真让人惊叹。可是,从未听缠绵提及过有熟识的人在丹阳……”
“这药膏是从何处而来?”
无瑕顿时沉默了下来。
从何而来?!
说是许诺放在这里的?说他避开众人悄悄来看自己?
虽然自己当初在客栈时就曾怀疑过,但是,这么多年过去,就算当年的那孩子已经长大,样貌也不可能发生如此大的改变,那眉那眼,那整张脸看不到丝毫徵棠哥哥的影子,可是……
指尖不由自主的抚上了眉心。
他临走前那莫名其妙的举动,竟让自己感到那般熟悉,便如儿时那总是护着自己的徵棠哥哥,当他看见自己伤痕累累从丹阳回转时,他便是这样吻在自己的眉间,说着让自己不要害怕的话语,然后,在第二天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说,他要去丹阳,去找那个伤害自己的人,可就此之后,他便了无音讯,再也没有了踪影,而自己,却因为害怕便就此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