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被鼓舞的士气令众人信心暴涨,很多人甩开了已经碎裂损坏的铠甲,撕裂衣衫,将伤口扎紧,然后俯下身子,一刻不停的开始挖掘救人,每一个石块,每一寸被鲜血浸透的土地,每一个被深埋在泥石之中的生命,在那一刻被紧紧连起!
在大自然面前永远都卑微渺小的人类,却因那永不放弃的精神而绽开了绚烂的生命之光!
越来越多的人挣扎着站了起来,只为了那或许还等着自己去救的同胞,全力一搏!
整齐的军令穿破了夜空,铿锵有力的声音得到了无数坚定的回应,那一刻,黑暗之中的双眼熠熠生辉!风雪之中传出了更多的声音,被大石阻隔的队伍在遥相呼应间将那份坚定与勇气一节一节的传递了下去!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不抛弃!不放弃!
“大人!咱们现在要做什么?”
兵马齐备,为首那人凝神静气,无声无息。
紧握缰绳的双手在轻轻颤抖,却因被黑暗掩盖而不为人知。风雪之中传来的声音若尖刀刺入心底,令那人骤然间闭上了眼睛。
好大的雪呐!
也不知,明日会是个怎样的天气!
三万人马,在捱过这一夜之后,又还能剩下多少!
白少卿,你还活着吗?我倒宁愿你死了,因为当你亲眼看见即将发生的一切之后,定会生不如死!战争便是如此残酷,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所以,谁也怨不得谁,要怨,也只能怨你信错了人!!信错了我方文正!
“传令下去,一千弓箭手于前方谷口处待命,告诉狄戈尔,将网撒牢实了,漏网之鱼万不可取!他家主子成败与否,便在此一举!”
脑中在嗡嗡作响,那种尖锐的啸鸣若利箭一般贯穿了整个脑海,白少卿艰难的仰起了头,望着面前的一切,茫然之极。
发生了什么?为何突然之间整个山谷都崩塌了!
双眼被鲜血漫过,染成了赤红一片,所有的一切都在光明与黑暗之间交替,忽明忽暗的视线令他整个人都在摇晃,他爬起身子,走了两步,抬眼望向了周围。
那一切发生得如此突然,让人始料未及。当蜿蜒的队伍从那洞天一线中穿行而过,忽然间山谷之上发生了轰响,然后巨石崩落,只瞬间,整个山谷便成了血红之地。
眼前的一切似乎都迟缓了下来,白少卿甩了甩头,使劲的眨了眨双眼。他看见大家都在叫喊奔跑,可是,耳中的啸鸣令他听不清众人在叫着什么,他向前奔了几步,当发觉自己脚下踩着的是一只鲜血淋淋的手臂时,头脑骤然间清醒了过来。
不会!怎会遇到这种情况!
那巨石之下压着无数的将士,鲜血还在迅速蔓延,那些断裂粉碎的肢体散落一地,狠狠的冲击着他的双眼,令他陷入疯狂。
“起来——都给我起来——不会的,大家都不会有事的,不会的——”口中大叫着,白少卿跌跪在地,疯了般用手去抠挖那一具具被掩埋的身体。额间的鲜血汩汩而下,漫过眉睫,于风雪之中很快冻结,他却根本不去理会,依然执拗的抠着,挖着,拼了命的拉扯着那一具具毫无声息的身体。
“将军——将军——”
远远的传来了吴鹤晟的呼喊声,白少卿从一块大石下拖出一人,却只一用力间便顿住了,那人自双腿处已经全被砸断,只大半截身体无力仰躺在他的怀中,双眼紧紧盯着他,嚅喏的双唇动了动,却终还是没有留下一句话语,就此死去了。白少卿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双手,紧咬的唇齿之间终于爆发出了一声竭斯底里的嘶喊声。
吴鹤晟跌跌撞撞的奔向了白少卿,看着他放下手中的将士,返身扑向那乱石,然后用双手死命的去抠,那种不顾一切的力量令人骇然,他身上的盔甲被大石砸中,已经破碎,也不知身子是否有伤,或许有些伤是此时此刻的他无法察觉的。可是,当吴鹤晟到了白少卿身边,想要阻止他,想要将他拉离时,才发现他根本已经无法再听进去任何话语!他便如着了魔一般对身外的事物毫无反应,除了抠挖救人,已经不再关心其他的一切。双手在摩擦中渐渐血肉模糊,可是,他却依然无法停下!
“霍大夫……霍大夫——”白少卿大声叫着霍华,将他从两块交叠倒下,形成夹角的石块下拉了出来。
霍华被他摇晃,悠悠的吐了口气,醒转了过来。双眼睁开便见了那么一张血泞斑驳的脸,霍华吓了一跳,身子霍然坐起,先是茫然的看了看四周,然后才突然反应了过来。
是雪崩吗?可是这山谷内壁如此坚硬,怎会突然间如此大规模的坍塌?!
人群在聚集,被巨石阻挡的队伍分散成了数段,白少卿已经镇定了下来,他回身唤来了吴鹤晟,令他清点人数,让轻伤的士兵开始搬挖石块,尽可能去挽回将士们的生命。
安抚众人的军令从这头传到那头,这些全是久经沙场的将士,心理素质自当非同一般,然当那些鲜血淋淋的尸体被从石堆中挖出时,大家还是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别开了头去。
那些上一刻还生活鲜明的生命就此逝去,丝毫无法挽留!
白少卿伸手抹去颊边的血迹,额头上的伤口竟因风雪的寒意而被冻结,此刻却又在他的一抹之下血痂撕裂,再次滚下了血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