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碰我了!”奚昊委屈得便要哭出声来,他被那人撩拨得难以自己,不知道那种冲动本是身体原始本能的反应,倒觉得自己想歪了念头,无颜去面对缠绵,又是羞愧又是懊恼,于是反手推开缠绵,奔出了屋去。缠绵疑惑不解,想要追上去一问究竟,却见炉上的药罐开始沸腾,知道这些药是奚昊辛苦努力的结果,若是坏了,他定又要伤心好半天,无奈之下只好留在了屋子里,等着那六罐汤药全部煎熬完毕,才一一倒好,然后看了看已经冷掉的粥,出门去寻那逃跑的人儿。
屋内屋外竟遍寻不到,不知他刚才出了何事,连药也不管便跑掉,缠绵心中有了不安,待寻到水潭旁边,竟发现地上丢着外衣,再往前去,才看见奚昊衣衫单薄浑身湿透的坐在一块大石之后发呆。
将外衣捡起,到了奚昊身后将他一裹,缠绵很是气恼的低吼道:“天已经凉了,你跑来泡在水里也就罢了,还坐在这里发呆,你当你是大夫就不会生病吗?”
奚昊的双眸一动,突然将身子一挣,回击道:“不用你管,你只要离我远远的就行了,不要再碰我,靠近我,所有亲密的一切,都不要!”
“为何!”缠绵先是一怔,然后竟一俯身,将奚昊压在了身下,奚昊伸出双手,拼命的推搡着他的身子,大叫道:“不许再这样子逗我了,我是人,有感觉的,你知不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让我很难受——我竟然,竟然——”
“你竟然怎样?”缠绵却丝毫不退让,他低下头,在奚昊耳畔低语着,轻噬着他的耳垂,逼问着他口中未曾说完的话语。
“我竟然毫无廉耻的想要得到更多,你满意了?满意了——”奚昊突然失控的哭出了声来,然后将双臂交错,挡住了自己的脸。缠绵的动作顿止,他半撑起身子,望着那落泪的人儿,忍不住笑了:“你认为自己错了,感到羞耻,所以你跑了?”
“难道不是吗?”奚昊依然遮挡着自己的脸,不敢去面对那人:“我怎能有这种想法,你我皆是男子,我根本不该有这念头,我定是疯了,缠绵,我没脸再见你了。”
缠绵却微笑着将额头抵在了奚昊的额间,轻声道:“阿弥陀佛,你总算有这想法了。”
“你说……什么?!”奚昊微微移开手臂,泪眼婆娑的望向了那人,看着他一脸郑重,一时间竟忘了躲藏。
“我说,你这小脑袋瓜倒总算是开了窍了,我还怕守着你一辈子,你还一根筋拗到底。”
见奚昊依然一脸茫然,缠绵突然坏笑道:“《汉书张敞传》记载:京兆尹张敞和妻子情深,妻子化妆时,他为妻子把笔画眉,被长安人笑为‘张京兆眉怃’,后汉宣帝亲自过问此事,张敞是如何应对的?”
奚昊想了想,突然脸色一红,见缠绵紧盯着自己不放,遂声如蚊呐的回应道:“他说,臣闻闺房之内,夫妇之私,有过于画眉者。”
“你知道,却懂么?”
奚昊的脸色更红,半晌,终憋出一句:“我不是女子。”
“奚昊,咱们成亲吧。”
奚昊的双眼一瞬间睁得老大,黑瞳中倒映着那人温柔的眉目,那炙热而真切的目光仿佛要将他熔化了一般,他动了动唇,平日里清朗的嗓音竟透出了一丝沙哑:“缠绵,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说,我们成亲吧!”
那是梦,亦或是自己渴望的真实?相思谷的宁静让这梦境太过美丽,便仿佛天地间再无丑陋与阴暗,剩下的只有清澈,一如那人深情凝望的眼眸,那满满的溺爱便要将自己淹没了,暖流在心中流淌,情如此,爱如此,泪亦如此。
侧躺的身子动了动,双眼睁开,发觉视线模糊,奚昊伸手抚向了自己的眼角。
泪水!
他有些发呆,他知道自己做了个梦,但是,梦中的一切已经全无印象,然而自己竟在梦中落泪,是否便预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坐起了身子,奚昊习惯性的伸手一摸,才发觉缠绵已经不在了身旁。
天色未明,月儿偏西即将落下!缠绵去哪了?虽然他一向起得极早,但却也不该是这个时辰。
奚昊坐了一会儿,然后轻声唤着缠绵,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烛火依然在跳动,因他夜起总被凳子绊倒,所以缠绵每次都会在夜里亮着一盏灯,虽然他自己是极不喜欢睡觉时透着光亮的,哪怕只是一丝,都会令他辗转难眠,然为了奚昊,他楞是让自己慢慢适应了黑夜中的那道光。
“缠绵?!”奚昊下了床,伸手拿起披风披好,然后推开了房门。
秋天的早晨十分凉爽,空气很清新,却也带着令人瑟瑟的寒意,奚昊站在栏杆旁四处看了看,却没有发现缠绵的身影。
今日似乎是附近小镇的集市,莫非他去买东西了?可是,却为何不叫自己一起去?想到这,奚昊自己倒忍不住先笑了起来。上一次两人去买东西,因不能湿水,所以要从第一道山谷的小道走,而自己却在走了一段路程之后实在走不动,结果最后缠绵是既要拿东西,又要背自己,回到谷中累得大汗淋漓,却也借机嘲笑了自己好几天。
独自站了一会儿,奚昊返身去点了一支蜡烛下了楼梯,去了旁边的小竹楼。
房间内漾着浓浓的药味,奚昊将烛火一一点亮,然后走到桌旁,将一个小竹篮打开,轻轻拿出了一盒药丸。
颗粒与颗粒之间已经不再黏着,将药丸倒入竹箕轻轻晃动,看着那一粒粒圆润的小丸儿随着竹箕不停滚动,奚昊的唇角浮起了开心的笑意。
这是他花了半个多月时间才做好的东西,虽然只是这么一小盒,然对于无瑕来说,便是不可多得的救命良药了。想到无瑕,奚昊不禁心头一叹,手中顿住,然后放小竹箕走到屋外,望着那慢慢透出光亮的天空发起呆来。
一年多了,去年在若水小岛,无瑕与白炎无意中闯入,当时自己便给他诊治过脉象,他的心疾虽然并未全然恶化,然他终日奔波,性子又那般倔强,不肯服输,不肯低头,就算再如何调理,终也有崩溃的一天。去年东都的那个夜晚,当白炎血肉模糊的倒在他的面前时,若非自己事前给过他药丸,以他俩的情感,只怕当时……
心头猛的一颤,奚昊将双眼一闭,深吸了一口气。
也不知,他现在在大郑过得是否还好,相思谷与世隔绝,便连现在时局如何都已经不知晓,还好每日有缠绵作伴,也不至于寂寞。
想到缠绵,奚昊的双颊突然一红。
自从那夜缠绵耍赖留在自己房间,以后的每个夜晚他都要拥着自己入眠,虽然只是紧拥,却总是让自己的心砰砰乱跳,不过这样的夜晚,因为有了他的温度,让这秋夜不再寒冷,渐渐的,倒习惯了这每日的相拥而眠,若早上醒来身边冰凉,反而让自己心头涌起了一种失落。
双眼一怔,奚昊渐渐锁起了眉头,有些懊恼的嘟囔道:“他定是故意的,让我习惯他所做的一切,然后再也离不开他。”突然想起昨夜缠绵过于亲昵的动作,奚昊伸手将双颊一捂,耳根一瞬间红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