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那一刹那,我突然感觉无瑕离我好遥远。”小侯爷拨开南宫热河的手,抬眼望着烛火,墨黑的瞳孔被烛光映亮,折射着奇特的灿金色,让那充满了魅力的五官染上了一种迷幻般的色彩。
“不知道你们闹的哪一出!”南宫热河叹息着摇了摇头,伸手将桌上的蜡烛挪到了一边。
“我在想,要不要告诉无瑕我的身份。”
“你想告诉公子你不是真正的小侯爷这件事?”南宫热河诧异出声道。
“我若不说,便是对他有所隐瞒,可是,我若说了,又该怎样面对与他的这份情,就算我不是真正的小侯爷,我也抛不开这责任,我现在好矛盾,有点不知所措了,南宫,我突然无法坦然面对无瑕了……”小侯爷慢慢伏下身子,将脸埋在了双臂间。
南宫热河这才明白他今日为何如此冷淡的对待了公子,他们的坚强与不屈不挠常常让人忽视了他们的年龄,若按那泥塑中的生辰来算,小侯爷竟还未满十九岁,他怎能如此独自承受这一切,这种努力的挺直脊背,让一旁看着他们苦苦挣扎的人,情何以堪哪!
“你难道想要一直躲避公子?”
小侯爷深吸了一口气,没有抬头,伸手一揽南宫热河的脑袋,将他的头与自己的头撞在了一处:“你自小便知道我的脾气的,现在给我滚出去,不要来闹我,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儿。”说完将南宫热河一推,又点了点桌面,然后再不吭声。
南宫热河无奈的起身将饭菜又放回了盘子中,走了两步,听身后那人又瓮着个声音嘟囔了一句:“我就吃醋了又怎样,你小子敢说出去我拔了你的舌头。”
南宫热河扑哧一笑,身子一闪出了门去。
幽暗之中传来了几声惨叫声,明威面无表情的看着地上的尸体,然后慢慢的拭去了软剑上的血痕,望着夜空冷冷一笑。
龙万云,你便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除掉我,就算我的出生是一个错误,然虎毒尚且不食子,没想到,我明威的这条命在你的眼中竟如此不堪。好,你要玩,我便陪你玩,我的命是娘亲给的,你没有权利,更没有资格要回去,既然父子之情被你如此轻贱,我便陪你到底,将这肮脏的龙家,全都拉入万劫不复之地!!
明日预告“周大叔,让大家全出去——”无瑕疯了般拉扯着那些仍在抢救绣品的绣工们:“出去,全都出去——”
“可是公子,这是大家全部的希望了!”周明海失声痛哭,跪倒在了那漫天火海之中:“完了,川蜀绣庄……完了……”
明威知道自己此刻该做的事情就是从马背上下来,然后将无瑕交给那人,可是,想到无瑕刚才落着泪说自己根本配不上那人的情形,他的心头却又掠过了一丝异样的感觉,双手微微紧了紧,他低头轻声道:“回去再说。”然后竟便那般带着无瑕从众人面前行过,离去了。
小侯爷呆呆的立在原地,等马蹄远去,才怔怔的回过身,无瑕在马上回眸望着他,可是因已经十分虚弱,唇嚅喏着最终也未能叫出他的名字。
“咱们也回去。”发觉小侯爷依然愣愣的站在原地,南宫热河伸手碰了碰他的肩头,小侯爷这才反应过来,疾步跟着那两人离去的方向而去。
马儿终究快于人力,当众人回到桃乐轩,无瑕已经躺在了床上,明威正倒了水给他喝。听脚步纷沓声,无瑕有些急切的抬头去看门外进来的人,众人一拥而入,弦伊奔到床边抹着泪道:“骑马走的,怎么到现在才回,吓死我们了。”
无瑕没有说话,眼神越过众人去看那一人,小侯爷静静的站在人群之后,竟没有上前来,一霎间,无瑕突然感到了一种空虚,抬眼看着他,想要跟他说话,却被人群阻隔,只一瞬,便不见了他的踪影。弦伊见他脸色苍白,身子润湿,返身赶人道:“公子的衣裳湿了,你们先出去吧,我要给公子更衣。”
明威放下茶杯,率先走出了门去,众人紧随其后,然后门被关上了。小侯爷本一人立在门外,见大家都出来,似乎不太想靠近,于是一个人慢慢走到了长廊旁。
“小侯爷!”南宫热河从刚才便察觉不对,开口唤了一声,小侯爷回过神,情绪无很大波动,眉宇间透着疲倦,听南宫热河唤他,低低的回道:“一会儿给无瑕熬了汤送去,我倦了,去休息。”说完竟转身往南院而去,明威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渐渐陷入了沉思。
“公子究竟去了哪,小侯爷都要急疯了。”弦伊口中轻怨,帮着无瑕换了衣裳,无瑕十分无力的靠入软垫,半坐半躺,轻声道:“遇到了明威,所以耽搁了。”
弦伊的双手一顿,抬眼看了一眼无瑕,道:“说起来,公子竟与明威同骑而回,公子不是不能忍受他人碰触么?”
无瑕的思绪因心底那人的远离而有些迷离,听弦伊说起,才想到自己似乎是没有抗拒明威的碰触,那种被他人一碰便忍不住想要呕吐的感觉消失了。
无瑕有些发愣,那害怕别人接近的恐惧感是何时没有了的?
脑海中突然重重叠叠全是那人灿烂的笑容。
是白炎!是他的相伴让自己重新燃起了对别人的信任,是他让自己不再害怕他人的碰触,他便如同一缕阳光,总是那般明亮照耀着自己的周围,让人安心。可是,他今日为何离自己如此远?
无瑕有些不安,他蹙着眉头细细想着刚才那一幕,想到那人在看见自己出现时从喜悦到安心,然后再到沉默的神情。他的神情一瞬间变得十分倦怠,对了,他定是困了,倦了!从衢州一役到陈忠的死,再到自己生病,贡品出事,然后是今日自己突然不见,铁打的身子也已撑不住了。他有多久没有安心睡过一觉了?就因为平日里什么事他都挡在前面,让人以为他便果真是那永远不知疲倦的铜皮铁骨,可是,他同样是人,饿了要吃,困了要睡,是自己太任性,让他受累了!
双眸一垂,无瑕的心里突又涌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