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说,如今大晋内忧外患,要大家拧成一股绳,共度难关。其实大家都清楚现在是个什么情形,武相的人到不了成乐,可另一方面,他又在频频推动九原的战事,现在大家都是相互制约着,谁也占不了上风。”白少卿说完想了想,突然又道:“小侯爷,你说皇上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我听说当初侯爷去九原一事,少主其实是不同意的,与皇上说过,皇上未置可否,可是那日却突然当殿下了圣旨,任谁都没有料到,我有时在想,果然君心难以揣测,咱们永远也无法揣摩圣意。”
唇角一勾,小侯爷轻轻笑了笑,伸手拍在了白少卿的肩头,道:“少卿兄,很多时候咱们不需要去揣测皇上的意思,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了。”
听他的口吻带着一种无奈,白少卿有些不解,但见他说完不再吭声,遂起身一揖,道:“少卿去看看那孩子。”
小侯爷只一点头,待白少卿离去,他才轻叹了一声,仰头道:“皇上,白炎实在不愿再踏足权势之争,你又何必要逼我!”
成乐!自己已经离开成乐一年多了,去年的这个时候,无瑕尚还在身边,虽然误会重重,但至少自己还能见到他,可是现在,他远在大郑,而自己一旦涉及权势便再无法置身事外,那么,与他的方向也会越来越背离,最终消失得看不见对方!
想他!想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是否开心,是否快乐,他所扶持的那人已经登上了大郑的皇位,他现在定已经在巩固势力,为将来挥军伐晋做着准备了吧。心头一痛,小侯爷不由自主的捂住了胸口。
无瑕,如果你不是冷公子,我不是大晋的小侯爷,我们的结局是否便不会如此让人难受。当初的我是否不该让你就那么离开,亦或者离开大郑时,我应该见你最后一面,无瑕,我真的想问问你,如果我说让你跟我走,你会怎样回答我!
晨曦的阳光斜斜射入大殿,寂静的房间响起了轻柔的脚步声。
纤长的指尖扣在方格门框上,然后轻轻拉开,无瑕扬起脸,看着门外灿烂的阳光,深深吸了口气。好清新的空气,这样安宁的日子自己还能过几日?待离开大郑回到大晋,等待自己的,当又是永无止境的权谋争斗!
厌倦,却无法逃离,无瑕垂眸自嘲的一笑,蝶兰苑外的长阶下一队巡视的士兵走过,发觉那以前只呆在长亭苑中的公子自搬来蝶兰苑后第一次出门,皆偷偷抬眼去看,这一看却便乱了队形,前面一人一顿,后面几人便前赴后继的撞了上去。
所谓美人者,花为容,月为神,柳为态,玉为骨,擢纤纤之素手,雪皓腕而露形。那浑身素洁的翩翩身影在阳光下散着蒙蒙白光,素纱映容,让人难以直视,青丝随着晨风轻舞飞扬,眉间一粒朱砂红给白皙的肌肤平添了一种异常的妖娆,令人怦然心动。
看台阶下那列士兵撞在一处的狼狈模样,无瑕突然浅浅一笑,然后脚步轻点,从石栏处一跃而起,直奔了宫中马场而去。碧空如洗,那素洁从空中掠过,衣袂飘飘,若惊鸿仙子般让人惊叹。
弦伊站在蝶兰苑外,看着无瑕离去,静静的走到了石栏旁。
当昨日公子睁开双眼的那一刹,自己便已决定不将那消息告诉他了,因为此刻的他必须心无旁骛,全力以赴!不能让任何事情扰乱了他的心,待离开大郑,回到大晋之时,自己定会告诉他,对他说,去看看那个为他痛苦挣扎的人,看看那个深爱他,而他也为之深爱的人——小侯爷孟白炎!
别离莫叹,相思莫怨。
长亭别绪又三千,卿不悔,执念成灰,烛泪始干。
君亦长相厮守,此生不离不弃,情丝绕指,根深,蒂固;意如绵,永难绝断!
流矢如星,带着呼啸从林中穿过,利箭过后便是一片刀光,手起刀落,十分干净利落,这场战斗从开始到结束不过短短一盏茶功夫,幽静的林中小道便成了一片血红之地。
“将军!”一个黑衣劲装的男子走到另一个男子身后拱手轻声道:“已经办妥。”
男子没有回头,手臂微扬,本落在他肩头的飞鹰扑棱着翅膀到了手膀上,男子将卷成小团的纸条塞入飞鹰脚环,然后一抬臂膀,飞鹰展翅而去,只一瞬便成了一个小黑点。
将身后那人递来的黄绢抓入手中,男子低头看了看,然后轻声却坚定的道:“少主,自此咱们莫家军便与武氏父子血战到底了,无论他请旨派下多少人去成乐,我慕枫都叫他过不去这地界!”
“皇上。”宗然跟在身后低声唤着那人,李宗治漫不经心的将手中花朵摘下,向着池塘一抛,道:“说。”
“已经第三拨了,成乐没有任何人到达,奉旨前去的人,皆不知所踪。”
“呵呵呵——”李宗治闻言低头笑了,返身走到亭中坐下,把弄着桌上的小杯,宗然上前倒上清茶,李宗治轻抿了一口,毫不在意的道:“随他们去,武凡中此次太操之过急,九原战事未明,他便迫不及待的往成乐派亲信,莫寒这次够狠,他的莫家军都是当年随他与莫风将军征战沙场之辈,丰都大捷之后,他卸甲归田,他的部属便受制于武凡中,这几年也被压得愤懑难平,现在倒借机出了胸中怨气。”
“皇上不怕事情越闹越大?小侯爷这会子还在大理寺扣着呢,成乐若出了何事……”
“去年他受伤,御林军由莫寒全权接手,他复原之后,朕有心让他重掌御林军,却被他一再推诿,从大郑回来之后,他更是有心躲避,他是成乐的小侯爷,威武侯爷若有何事,成乐的百万之军必定以他马首是瞻,朕又岂能容他身无官职统帅三军。”
“皇上的意思是?”
“他不回来,朕便造时事逼他回来,他性格桀骜不驯,若强压只怕未必可行,所以,定要他自愿才行。”
宗然点点头,思忖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开口道:“只是,莫将军与小侯爷私交甚深,如今莫将军统领御林军,莫家军数万众又重归麾下,小侯爷成乐军力过盛,若他们……”
李宗治没有说话,他自然知道宗然所指为何,身为臣子的,若实力过大,威望过高,必定锋芒盖过主子。低头浅笑了一声,李宗治起身深吸了一口气,抬步走向了亭外:“宗然哪,听说朕的那只老虎这两天又不吃东西了?”
宗然跟在身后微微一躬身道:“笼子太窄,老虎在笼中无法自由行动,是以十分暴躁。”
“哦?那便换个大笼子给它,让它得到些许自由,只是那笼子一定得牢固。关住了便不能让它有机会跑出来,若不小心跑出来伤了人,便拔去它的爪子,敲掉它的利齿,看它如何锋芒尽现!”
宗然微微一顿,若有所思的低下了头去:“奴才谨遵皇上圣谕!”
“小侯爷请喝茶。”
一双小手将一杯热茶放在了桌上,小侯爷放下书卷抬起了头,赫然发现端茶来的竟是小雨点,不禁一惊,伸手拉过她,翻过她的双手瞧了瞧,道:“屋外的炉上是滚烫的热水,小雨点以后不要再碰,要是烫到,你爹爹会心疼的,还有,以后叫我白炎叔叔,听到没。”
小侯爷口中所说,却不是小雨点的亲爹李颂,而是那日从山上回来之后,便正式收小雨点为义女的白少卿,因御林军事务繁忙,而大理寺反而清闲,是以小雨点被暂时安置在了小侯爷身边,而那孩子却因是穷苦孩子出身,平时竟一刻不闲,帮着打理屋子扫尘端茶,每每看到她小小的身影奔来忙去,都让大理寺中的男人们忍不住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