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五个人早餐的正厅里也实在太安静,听不到温馨的呷啜咀嚼,林毅意识到自己难以抑制的泣不成声,很是失态骇人。
“你们……都吃吧!”林毅故作轻松地说道。
“你要去哪?”方菲见丈夫站起身来,便即柔声而问。
“我……到外面去给那五盆茶花,浇浇水。”林毅强自平静回应。
“好。”方菲感觉到丈夫的心气明显顺畅些了,也就放开手了。
林毅不多说什么,只是与妻子相望淡淡一笑,便迈步缓缓走出正厅,右转往灶房而去。东方逐渐升起的耀眼阳光洒在庭院里,片片榕树叶、以及橘树叶轻轻地随风摇晃,亮闪闪辉映着那五盆茶花,给人分外清丽的感觉。
用木桶提着清水的林毅从灶房走出来,迈步跨入庭院里,在那五盆茶花前停下身影。呼噜呼噜呼噜,林遥将手上端着的粥,短短的一口气喝光,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我去赏赏花!”林遥放下碗,丢下一句话便走出正厅了。
“这孩子。”方菲摇头微笑嘟念道。
林毅拿着葫芦瓢,从木桶里舀了些清水,仔仔细细地浇起花来,神色专注,心气也平和了。
来到庭院的林遥观赏着,眼下父亲正在浇水的这盆山茶,花开三朵,高低错落于一株。
左首的一朵明显最大,红彤彤里隐隐透着紫晕;右首的一朵相形小巧玲珑,红得却是最为娇艳;而其中的一朵自有股洒脱不羁,红得那是相当坦然率性。清晨那时父亲跟封黎的谈话,林遥有听在耳里,心想名曰“红尘三仙”的一盆茶花,应该就是这一盆了。
只见林毅很悉心地浇完半瓢清水,又从木桶里舀起半瓢清水来,这才转过头,眼看着林遥却还愣怔了下,显然是刚发现儿子站在身边。
“遥儿,今天不去习练笛子了?”林毅随口而问。
“春秋冬夏,笛子什么时候都可以习练;而如此盛开的茶花,却并非天天都可以观赏到的呀!”林遥优游自若地回答道。
“那确实。”林毅微笑点点头。
“这盆花开七朵,应该是名曰‘七贤’了。全是白里透着淡淡的绿意,这样整体的看感觉很飘飘然,每朵分别的看又个个不俗,极有逸趣。”林遥指着眼下父亲准备要浇水的一盆茶花。
“应该是这样。”林毅接话,忽而停顿住手里的葫芦瓢,回头望眼儿子,“今天一大清早,把你吵醒了?”
“嗯。”林遥轻应一声,又道:“如此看来这盆‘七贤’,显然是喻前朝的嵇康、阮籍、阮咸、山涛、向秀、刘伶、王戎七位名士了!”
“对!”林毅登时想到七贤里的几位那可是通晓音律的大家,不禁又向儿子望眼过去。
“那盆花开两朵名曰‘舜帝二妃’的,应该也就是喻娥皇、女英了。”林遥指向那盆双生的绝美茶花。
“没错!”
“正红色的那朵,是姐姐娥皇;粉红色的那朵,是妹妹女英。两朵清丽的花瓣上,都隐然可见有宛若泪痕的斑晕,可真是凄楚动人。”
“自然,没错了。”
“那盆名曰‘妖姬四代’的,莫非是喻夏桀王时代的‘妺喜’、商纣王时代的‘妲己’、周幽王时代的‘褒姒’、以及秦愍皇时代的‘肙婂’?”
“就是的。”林毅手上的半瓢水业已将“七贤”浇完,便向那盆“妖姬四代”望过去,暗忖:遥儿这五年来尽管醉心于笛子,倒也并没有荒废读书。
若非博览群书,光凭“妖姬四代”的名称,又哪能准确的说出妺喜、妲己、褒姒、肙婂,她们祸国殃民的姿色,那可是零星记载在不同朝代的厚重史籍里,全都读到就已然非常难得,更何况将之串联起来。
心里如此寻思了片刻,林毅才又从木桶里舀起半瓢水来,正要依次浇下去,便又听见儿子的询问之声。
“爹爹,这‘妖姬四代’,哪朵对应的又是哪个呢?”林遥右手摸着下巴颏儿,瞧得极其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