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克思恍然大悟。
两人又合计一番,最后决定开每月一吊钱的工钱找几个看门护院的,每天有那么两个往门口一站,坏人也就不敢来了。
只是这赚钱的法子没找到多少,花钱的地方却又多了一项,陈景书不由直叹气。
人家穿越了若是个大家子弟,自然是锦衣华服要啥有啥,甭管是拉旗子造反还是搞啥航海商业,全都不带缺钱的,他倒好,穷的叮当响,偏陈孝宗并不给他动公中的钱,只说陈景书每月自己有月钱,想要做事自然是花自己的月钱,想用公中的钱,等哪日他从陈大爷变成陈老爷再说吧。
陈景书每月四两银子的月钱有一多半都上交给卢克思了,搞的陈景书私下里都嘀咕,他这还没老婆呢就开始上交每月工资了,要是真往老婆手里交也就罢了,偏还是个都快中年的老外。
噫!
心痛!
这日,陈景书正在家读书,菖蒲进来道:“大爷,林大人打发人送东西来了。”
陈景书愣了一下,没明白林如海有什么东西要叫人送给他,却还是道:“请进来。”
不一会儿一个陌生丫鬟走进来:“奴婢紫鹃,请大爷安。”
陈景书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你是荣国府那个丫头?”
紫鹃笑道:“大爷知道我?”
陈景书道:“听说过,林妹妹在荣国府还多亏你照顾了。”
紫鹃道:“不过是下人的本分罢了。”
紫鹃是黛玉到了贾府之后贾母见黛玉身边嬷嬷年纪太大,雪雁又年纪太小,恐照顾不周,因此把身边得用的紫鹃给了黛玉。
要说起来,黛玉在贾府确实多亏了身边有紫鹃,否则受的欺负恐怕还要多一些呢。
紫鹃到底长在贾府,对各处的事情都熟悉,去了黛玉处也一心一意伺候黛玉,否则只靠一个年纪小小还人生地不熟的雪雁,恐怕真难照顾好黛玉。
这回黛玉回来扬州,贾母见她与紫鹃情深,便干脆做主让紫鹃与黛玉一道来扬州了。
陈景书倒是知道紫鹃对黛玉照顾用心的,这会儿问道:“林大人要你来是有什么事儿?”
紫鹃笑道:“哪里就是老爷了,是姑娘叫我来,只是这话不好说,这才借老爷的名字来,老爷也是知道这事的。”
陈景书点点头,既然林如海知道,那就没什么关系了:“你家姑娘近日可好?我原听说她回来了,只是到底男女有别,也不好去拜访,只怕她生我的气呢。”
紫鹃抿唇笑道:“我家姑娘哪有那么小气的,姑娘知道大爷的难处,何况大爷如今又忙着备考,不去才是正理,若是去了,姑娘该道你读书不用心了。”
陈景书忍不住笑出来:“罢罢罢,我早知妹妹最是伶牙俐齿,再给我十张嘴巴也说不过她的,却没想到如今她身边一个丫头也是如此,总归道理都是你们的。”
紫鹃道:“大爷这么说可辜负了姑娘的一番苦心了。”
“哦?”陈景书问道:“什么苦心?”
他想着黛玉让紫鹃给他送东西来,莫不是时下的制艺批注?黛玉虽不擅长作制艺,但品评的水平倒是极高的。
这么一想,陈景书心中顿时感动。
紫鹃道:“姑娘打发我给大爷送银子来。”
陈景书顿时愣住:“送银子?”
紫鹃笑道:“前儿姑娘在荣国府住着,老爷给了姑娘不少零用的钱,只是如今提前回来了,那些银子却有许多未用的,姑娘原说还是还给老爷,老爷却不要,只叫姑娘自己留着用罢了,姑娘说她每日住在家里哪有用钱的地方,听说大爷这里正缺钱花,因此打发我给大爷送来。”
说着,紫鹃递上一个小匣子:“一共一千六百两的银票,大爷看看数可对的上?”
陈景书忙道:“这怎么使得,快拿回去,我哪里就缺钱到要用她的了?”
紫鹃道:“姑娘就知道大爷要这么说,因此叫我回大爷,这钱并不是给大爷的,难不成只许大爷有善心供养济养院,我们家姑娘就不行了?姑娘说做这些眼下实实在在能看到的善事,倒是比撒了大把的银子去庙里拜佛要好呢。”
听到紫鹃这话,陈景书才明白过来,便自己亲自上前双手接过银票,然后对紫鹃恭恭敬敬一拜。
紫鹃忙避开:“大爷这是做什么!”
陈景书道:“这一礼是给你家姑娘的,替我谢谢她,她做的事情当得起我这一拜,你就回她,说济养院上下老小都谢过她了。”
这年头有钱人不少,但和后世比起来,这年头的富户并没有什么做慈善的概念,也不喜欢做这事,这也是陈景书没有想过从外面拉赞助的原因,却没想到黛玉能说出做实实在在的善事远胜过花钱烧香的话来,这让陈景书不得不佩服她。
紫鹃见陈景书说的认真,也应下。
临走之前陈景书又写了封书信,并一些小玩意给紫鹃带回去。
等紫鹃走了,陈景书自己摆弄着装银票的小匣子,心中不由嘿了一声。
林妹妹真的是个小富婆呀!
而且这被小富婆包养的感觉好像还不赖?
美滋滋!
从扬州到京城,在现代的时候一天可以打个来回的路程,在这个时代却需要在摇摇晃晃的船上折腾月余。
不过反正没什么事情,每日伴着水声读书也别有一番趣味嘛,何况路上还有各地不同的风貌景致可以看。
陈景书原本是这么想着的,可惜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残酷的,他在上船的当天下午开始出现了晕船的现象。
现代的交通工具向来求稳,陈景书现代也没坐过船,路程远的,飞机高铁才是他的选择,哪知道在这个年代头一回坐船,摇摇晃晃大半日就把他给晃迷糊了。
好在他晕船的现象并不严重,只是精神胃口稍微差一些,有菖蒲前前后后照应着,陈景书本人倒是没察觉到很难受。
至少他没吐嘛!
因此在同船一起上京的管事赵进新来问要不要在前面停一停的时候,陈景书很大气的摆摆手表示不用!
事实就是,在晕了几天之后陈景书也逐渐适应了,本就不严重的情况完全消失,他又开始活蹦乱跳了。
然后王撰找到了他:“既然已经康复了,每日的课就继续上吧,之前耽误了几天,得抓紧补上。”
陈景书瞬间觉得眼前一晕:“先生!我突然觉得头晕,大概是晕船还没好利索吧,我回去躺……一会儿?”
王撰也不说话,就那么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陈景书被看的有些心虚,道:“人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可见只顾闷头读死书是不行的,如今难得出一趟远门,先生就许我松几天吧?等到了京城,我一定好好读书。”
陈景书的相貌带着陈家祖传的清疏秀雅意味,然如今不过九岁,看着倒是多了几分稚嫩,完全抛开羞耻心的陈景书一双乌亮的眼睛盯着王撰,满含期待:“先生就答应我吧。”
唉,还是个孩子呢。
这么想着,王撰叹了口气:“那船上这段时日就先不写制艺了,不过也不可疯玩,如此……学作诗吧。”
作诗并不是科举的重点考察内容,实际上只要制艺写的好,压根不会写诗也不影响科举。
但到底与人交往时,说起来也是秀才举人的,却连首诗都不会写也不行。
王撰想着,诗词虽不是正道,但也是文人雅趣,学一学也是好的。
因诗词不甚重要,因此王撰自然不必如同教制艺那般压迫陈景书。
王撰的学问确实很好,每路过一地他都能引经据典讲出当地不少名胜故事来,相关的诗词文章也念给陈景书听,因都是写美景美食美人的趣事,并一些作诗的要求和技巧,陈景书觉得这个有意思多了,就连王撰要他写诗他也不觉得辛苦。
可惜王撰看着陈景书每日的诗文直摇着脑袋唉声叹气。
哪怕是初学者,这诗写的也太惨不忍睹了啊。
可看着陈景书的样子,也不像是故意写了乱七八糟的东西来糊弄他。
王撰简直不明白了,这陈家大公子并不是个愚笨的人,读书的事情虽还有几分小孩子心性的贪玩,但平日里也算刻苦,那么几分贪玩也不妨碍了,何况他于读书制艺一道确实颇有天分,才学了半年多,写出的制艺就已经很有样子了,在王撰看来,只要陈景书这么稳定进步下去,说不得陈家真的要出第二个十一岁的秀才呢。
可这么个学生怎么就在作诗方面那么令人绝望呢?
船只一路走到了京城,陈景书也没能写出半行能看的诗来。
王撰叹了口气,心想,诗写不好就写不好吧,反正科举又不看重这个。
陈景书丝毫不能理解王撰的心情,他跟着陈孝祖派来接他的人一路去了陈孝祖在京城的府邸,先是在码头坐车,之后又换轿,直到府中内院陈景书才被许下地自己跑。
陈孝祖比陈孝宗大了六岁,今年也有四十四岁,但他看起来要更年轻一点,且气质儒雅,只在下颌留了一点清须,看起来像个名人隐士多过像是大权在握的左都御史。
陈景书连忙上前拜见请安,陈孝祖伸手拉起他,上下打量一番露出笑容:“嗯,长大了,我也有五年未见你了,还记得上回见你的时候你还只有这么点高呢。”
陈孝祖伸手比划了一个身高道:“一晃眼,你都这么大了,就连你大姐姐都要出嫁咯。”
陈景书道:“大伯比起当年倒是半点没变。”
看起来完全还是三十多岁的人。
其实莫说是三十岁四十岁,就算是五十岁,能做到左都御史的位置上也完全说得上是年轻了。
陈孝祖问道:“家里可都还好?”
陈景书答道:“都好,只是听说大姐姐出嫁,父亲和母亲因不能前来所以十分遗憾呢。”
陈孝祖笑道:“我瞧着你还有话没说吧?”
陈景书一愣:“大伯怎么知道?”
他确实还有话没有说,但如今还没有半点话头露出来,怎么陈孝祖就知道了?
陈孝祖看他惊讶又迷惑的样子得意道:“不然怎么就偏我做了左都御史呢?”
陈景书噗嗤一笑:“是,父亲确实还有话让我带过来。”
说到这里他面色也不由一肃,认真道:“父亲说,原本家具里头有不少用紫檀的,大伯何以特意传信要把除了老物件之外的其他大件紫檀都换了,只留几个中小件呢?”
陈孝祖问道:“你父亲担心京中有变?”
陈景书点头:“是,父亲说,若真有什么,请大伯千万以自己为重。”
陈家就算没有陈孝祖做左都御史也一样不差,真有什么事情,当然是陈孝祖比较重要。
陈孝祖自然听出了这话的意思,心中十分温暖。
他弟弟虽然在科举做官方面不成器,但在其他方面倒真的是样样都好的,如今有什么担心也是头一个念着他好不好,万没有别人家唯恐不能从他身上捞好处的事情。
陈孝祖道:“是有些事情,却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我白小心一点罢了。”
见陈景书一脸好奇,陈孝祖心想又不是什么机密,眼看着陈家下一代是要靠陈景书的,那么早给他说说这些事情也好,便解释道:“紫檀贵重,这也是你父亲多给你大姐姐用紫檀的道理,这是他的一片疼爱之心自然没有不好的,只是如今我朝立国已逾百年,宫中器具多用紫檀,再加上权贵们用的,这些年来,紫檀已经是有些不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