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 25 章

话都已经说到这里,陈景书哪里还好推辞?何况今日是带草社成立的日子,他又是副社,不去也不好,最后也只好硬着头皮点头。

只是私下叫住松烟道:“你且看着时间,若是太晚我还没出来,你就进去找我,无论如何要把我带家去。”

松烟连忙点头。

陈景书瞪他一眼道:“你不许喝酒!敢沾一滴,明儿我回了母亲打你板子!”

松烟忙道:“大爷放心,我要是敢碰一滴酒,叫太太打死我也使得。”

陈景书这才进去了。

陈景书自言不喝酒,就只管叫人上了茶来,他在一边吃点菜,只看着别人喝酒玩闹罢了。

周围倒是有几个姑娘,或是弹琴唱曲儿的,或是伺候酒菜的,大约是陈景书看着年纪太小,因此倒是没几个往他身边凑的。

哪知喝过几轮酒,众人就越发热闹起来。

不知是谁提议要传花作诗的,居然也得了一致赞同,郑沄顺手从身边姑娘头上取下一枝花来:“就用这个传,拿……拿那个琵琶做鼓,停到了谁手里,谁就要作诗,若做不出,就罚酒三杯。”

陈景书自然要推辞,可众人哪里让他。

“旁的倒也罢了,陈副社又不跟我们喝酒,又不和我们听曲儿,连姑娘也不要,如今不过作诗,竟也不玩?大家可是早就听说你在旸兴可是作了两首好诗呢,怎么到了扬州反而不作了?”

陈景书无奈,道:“哪里是这个意思,只是怕喝酒罢了。”

郑沄大笑:“我倒是听过你那两首诗,既有这等才学,哪里还用得到你喝酒?”

不一时就有急促的琵琶声响了起来。

前面两轮倒是都没陈景书什么事儿,各有其他人以此情此景作诗。

哪知第三轮陈景书一时不及,那琵琶声刚好就在他那里停了下来。

吴玉棠道:“方才还想着今日大概是无缘见景书大作了,却未想到老天到底不辜负我。”

郑沄也道:“快作,快作!”

大家自然也都看着陈景书,等他们扬州出来的陈案首再给扬州写首有名的诗出来。

这却叫陈景书为难了。

黛玉确实给他写过适合酒宴的诗,但如当日在临江楼那般也就罢了,今日这般的场面,陈景书哪里愿意用黛玉的诗,那可真是拿着好好的美玉往烂泥坑里丢了,陈景书再怎样也做不出这种事的。

最后一咬牙道:“往常写诗总归是见过的,今日这里我倒是头一回来,如今脑子还发懵呢,实在想不出好诗,罢了,我自罚三杯。”

旁边有姑娘递过酒壶来,陈景书干脆给自己斟了三杯酒,仰头痛快喝了。

心里想着,咱上辈子好歹也能喝半斤白的,这会儿三杯酒根本不算个事儿!

……完全忘记了他如今的身体可不是他上辈子的身体,何况这才十一岁。

旁边郑沄摇头叹息道:“唉,看来想见景哥儿的诗还得多请他吃几回酒了。”

众人大笑。

这日紫鹃正在给黛玉梳头换衣,不一会儿就见雪雁回来了。

黛玉忙问:“今儿景哥哥没来,你可问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按说今日陈景书要来向林如海请教学问的,黛玉也知道林如海十有八九也要叫她过去,她心中也期待再见陈景书,可等来等去也不见传话的丫鬟,反倒听说陈景书好像不来了,连忙打发了雪雁去问。

雪雁道:“已经问过了,我听老爷书房那边伺候的说,方才陈家打发人来说陈大爷病了,今日不能来了。”

黛玉立刻担心起来:“好好的怎么就病了?什么病?严重不严重?”

雪雁道:“应该是不重,只说是吹了风,受了凉。”

黛玉听到这话才松了口气,却还是忍不住道:“也不是三岁五岁了,还这般不小心,只说叫我不要吹风说的好听,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又不好了……”

雪雁道:“我听说是昨日陈大爷和人去倚香楼喝酒,多喝了几杯就醉了,跟去的是个小厮哪里比得丫鬟细心?不周到的地方也是有的,晚上又凉,这才吹了风生病的,并不是陈大爷自己不小心。”

可黛玉却听到了另一个名字:“倚香楼?”

官场上也常有吃酒应酬的事情,如今家里无主母,有些事情反倒要黛玉做主,下头虽不敢叫这些东西来污她的耳朵,黛玉又哪里能半点不知的呢?

当下心道,好哇,我在这里担心他,他却有本事去那样的地方,居然还、还喝醉了?!

醉死他算了!

哼!

陈景书在旸兴的县试中得了案首,这消息自然也在扬州本地传扬开了。

陈景书从小虽然没有漫天传什么神童的名声,但也说这陈家大爷是极聪慧灵秀的,一笔字更是多少老先生都及不上,如今这位大爷又中了案首,大家都说陈家要出第二个十一岁的秀才了,说不定还能出第二个从一品大员呢。

陈景书听着这话并不搭理,不过名声传的多了自然有本地的读书人想要结识他,却又因陈家门槛高,轻易不能见。

其实多数请喝酒听戏的活动陈景书看了帖子也不想去,他既不喜欢喝酒也不喜欢听戏。

直到这日菖蒲拿了叠帖子过来:“又是请大爷的。”

陈景书问道:“都有什么?”

菖蒲看了看道:“有一个请大爷赏花的,两个请喝酒的,一个参加诗会,还有一个要结文社的。”

陈景书想了想道:“把那个结文社的拿给我看看。”

这些日子不少人请他,陈景书却一直没有去,虽说大家知道他陈家大爷也不是轻易能请到的,但一直不给面子就不太好了,因此陈景书还是想着挑几个去,也可结交几个朋友,一处读书讨论学问也是好事。

王撰再好也是长辈,和同辈朋友一处读书与和长辈一起读书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陈景书接过帖子看了看,就见上面打头的是吴玉棠的名字,这吴玉棠正是今年扬州本地的案首,陈景书心道,看来这个文社是一定要去了。

陈景书道:“吴家似乎是做木材生意的那个?”

吴家算不上什么大家族,和陈家也是没得比的,不过家里也有良田千余亩,另外还做些木材生意,家境算很不错了。

菖蒲道:“大爷问我,我哪里知道外头的事情,不如等会儿打发了松烟去问。”

陈景书摇头道:“我不过这么一问,似乎是记得有这么一个吴家罢了,哪里需要特意打听,他们既然要结文社,我去看了自然知道。”

年轻人总是热衷于各种活动的,如今结社之风盛行,莫说是读书人结文社诗社,就是闺阁里的姑娘小姐们也有结各种社的。

文社的地点在一家书铺的二楼,这书铺也是这回来结社的一个童生家里的产业,二楼上分几个房间,布置也都雅致,其中最大的一间自然是大家相聚的地方。

陈景书到了书铺递了帖子,自然有人把他引上二楼。

此时二楼已经有几个人在,大家虽不认识陈景书,但大家只见下头伙计领着个十一二岁上下的清秀少年上来,立刻就知道是他了。

除了陈景书,今日来的再没有人是这个年纪的。

只见当中一个二十岁左右,相貌堂堂的青年站起来笑道:“可是陈家大爷来了?这可是贵客,贵客!”

陈景书一笑:“哪里算什么贵客,不过一俗人罢了。”

说罢走进来与各人见礼,问道:“还不知几位如何称呼?”

大家互换了姓名,那先前说话的青年果然就是今年扬州本地的案首吴玉棠了。

不多时,人就已经到齐,陈景书粗略一看约有二十多人。

吴玉棠道:“在座的可都是咱们扬州本地的青年才俊了,也都是过了县试的,我想着,咱们不如一起结个文社,日后也好来往。”

大家也都说好。

但又有人问:“既然要结社,自然要有个社首,按照道理,自然才学最高者为社首,可今日咱们这里坐了两位案首,却不知又该如何说法了?”

吴玉棠一笑,刚要说话,坐在他身边一个叫郑沄青年就道:“自然是玉二哥做社首,其他人我可不服气。”

他说的玉二哥自然就是吴玉棠了。

郑沄的话刚一说完,就听人冷笑道:“这话说的可真没道理,同样都是案首,怎么就你的玉二哥一定比人强了?论学问,都是案首,论人品家世,咱们这里又有哪个能与陈大爷相比?”

郑沄道:“他不过一——”

“好了,”吴玉棠道:“你也少说几句,我请大家来结社是为了一处读书,互相切磋探讨学问,也是为之后的府试做准备,难道是为了争什么社首?”

之前说话的人道:“那么吴案首是不打算做这个社首了?”

吴玉棠看向说话那人道:“听口气,王兄想做?”

那王兄却也不是个蠢人,只哈哈一笑道:“哪里哪里,如今有两位案首当面,我这考了十几名的,哪里敢争什么社首呢,岂不是惹人笑话?我只是看不惯某些人张狂的样子罢了。”

吴玉棠道:“这社首如何定,还得大家一起讨论,毕竟做社首的除了每日与大家一处读书,文社里常有什么活动,也得社首出面主持呢,何况咱们扬州素来有斗社的传统,如今咱们也结了社,日后自然会有打擂台的来,那也得社首应对呢,如此种种,都不是一句读书好就够了的。”

他这一番话说的似乎很合情理,还说什么不是读书好就够了,可他这话反过来说也是对的,虽然不是读书好就够了,但读书不好却一定不行的。

陈景书想到这里,微微一笑,低头喝茶去了。

然而这会儿陈景书可以不说话,当有人点名问他的时候,他就不能不说了。

吴玉棠问道:“陈大爷觉得呢?”

陈景书道:“我与各位都不熟悉,若叫我推选社首是极不妥当的,不过方才说要我来做社首,我以为这是玩笑话了,我虽中了个案首,但我年纪小,见识浅,何况府试里多得是读书的年头比我年纪都大的前辈,我又哪里敢看轻了,这些日子少不得埋头苦读,哪里还想什么社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