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又何止是新的一天,明天是凶险的一天。
科学家一落地,在他们身边会有大量的特工,而他们携带的实验药水会吸引这里黑组织的注意力,甚至很可能会有其他强大的恐i怖组i织盯着。
生物药剂,是无论正邪都渴望得到的东西。
颜九成躺到了顾觅清的身边,轻轻地给她盖上了被子,顾觅清转过头看着颜九成,突然有些恍惚:“我们来这里多久了?”
“三天。”
“才三天。”顾觅清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仅仅三天而已,声音哽咽了起来:“四年,肖尔克在这里居然呆了四年。”
泪水滑落了下来。
呆了四年的肖尔克,最终带着遗憾离开了。
漫长的三天,和须臾之间的四年,同一个岁月不同的速度,就这么缓慢而又快速地流淌过去,而不同的是,站在缓慢岁月这端的颜九成和顾觅清,和站在飞速岁月那端的肖尔克,会有怎样的结局。
“岁月忽已晚,空留遗憾。”颜九成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肖尔克最后的容颜,这句话让顾觅清再一次落泪。
“岁月忽已晚,空留遗憾。”她轻轻地念了一遍,说道:“这地方只有遗憾吧,还是生活在和平的国家好啊,这里真的只有遗憾。”
突然,顾觅清只觉得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了,从被子里伸过来的手,坚定而温暖,她诧异地转过头看着颜九成。
“这里也不仅仅只有遗憾。”颜九成侧过身子,看着顾觅清:“你看,地下礼堂那些新婚的新人们,他们在这悲凉的地方,在死亡的眼皮子底下收获爱情,渴望拥有平凡的幸福。”
平凡,是这里的人们最渴望的东西,又是不可能得到的东西。
他们不可能像和平国家的年轻人一样,恋爱的时候去街上逛一逛,看一看电影,买一朵玫瑰;他们的儿童不可能像和平国家的孩童一样,在该上学的年纪上学,该笑的时候笑;他们甚至不能拥有一顿完整的有米饭有菜有汤的寻常晚餐。
“他们结婚的时候,那种发自内心的快乐……”颜九成的手紧紧地握着顾觅清的手:“你感觉到他们抓住那一丝丝一点点欢乐和幸福了吗?”
顾觅清点点头。
纵然在这炮火连天的悲哀地区,这里的人们依旧抓住了心动和繁衍,抓住了爱,尽情享受着最后这一寸余欢。
颜九成坐了起来,一只手依旧紧紧地拉着顾觅清的手,另一只手从床头柜上拿过笔,在墙壁上写下了这么一行字:
岁月忽已晚,
空留遗憾。
时光盼平凡,
一寸余欢。
————写给战区的战地记者,无国界医生,志愿者,还有身处灾难中坚强不屈的难民们,愿世界和平。
格桑躲在阁楼里,抱着那只沾满了血的娃娃,透过阁楼被炮片所破坏了的四处漏洞的墙壁,静静地看着窗外。
“格桑,下来吧,吃面包了。”楼下传来了邻居颇为开心的声音。
今儿个,有面包。地下礼堂的活动每个人都分,格桑也分了。
“运气太好了,今天我们七个人去排队,格桑和桑吉两个人竟然都进去了!”
“十个面包呢,太好了,太好了!”
“格桑!下来吧!”
再一次呼唤格桑的声音传了过来,紧接着听到一阵脚步声走向了阁楼,邻居在狭窄的楼梯间探出头,看到了窝在阁楼一角的格桑,瞬间语气柔软了起来。
“宝贝,别难过了,得先吃饱肚子。”
格桑没有说话,只是透过破败的墙壁看着远方,肖尔克离开的方向。
哎……邻居轻轻地叹了口气,下楼了。
“格桑的汤先放这,等她饿了再吃吧。”她低声跟其他人说道。
格桑的娃娃放在她的脚边,一边被染成了红色,在夜色下显得有些诡异,而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外面的破败的景色,不多会,随着一阵轰鸣声,整个城市的灯灭了,四周变得黑漆漆的。
瞬间被黑暗笼罩的格桑连忙拿起娃娃,抱在了怀里。
“应该带着娃娃走的,这样你就不会怕黑了,肖尔克叔叔。”格桑将头埋在膝盖处,轻轻地吻了吻娃娃,随后低低地哭了起来。
没有人知道小格桑此时的心情是多么的复杂,在她幼小的心里藏不下那么多复杂的世界,她不知为何会有战场,为何会有死亡,又为何会有肖尔克。她随着周遭的人恨,便恨,跟着周遭的人逃,便逃。
她没有判断力,至少没有很准确的判断力。
心就那么大,藏不下这复杂。
最终,她抬起头擦了擦眼泪,眼里再一次弥漫上了仇恨,外出传来了几声枪声,让她的身体惊得抖了抖。
她突然决定了什么,腾地一下站起来,只听得咚地一声,因为起身太快太坚定,忘记了这一块有一个横梁,头被猛地撞了一下,撞得格桑脸一下就红了。
她忍住眼泪摸了摸头,拿着娃娃飞快地跑了下去。
“这么晚了,格桑去哪里?!”邻居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下楼了。
“我一会就回!”
格桑朝着坟山跑去,大晚上的,外面人并不多,前往坟山的路上人却有一些,一些人刚失去亲人,总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前往坟山陪地下的亲人说说话。一路飞奔到了父母埋葬的那一片,格桑其实分不清那大大小小层层叠叠的土堆里,哪一个土堆下面是自己的父母,毕竟人太多了,可她只要到了这一片,便觉得安心。
从地上捡起一块小木板,格桑飞快地在地上刨了起来,刨出了一个小小的坑后,她转过头看了看放在一旁的娃娃。缓缓地拿起来,伸出手摸了摸这个娃娃的脸,又弹了弹上面的一些泥土。
拿到鼻子那嗅了嗅,血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