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拍掉他的触碰,迅速拉出运动服穿上,接着转身抓住虫哥的触须。她捏着那根须走过去,举起还在扭动的须须尖瞪着他。

“索西斯。”

虫哥立刻回答她,但与此同时,他四只眼球的视线转向了四个不同的方向。

静静:“……”

呸,你盯着四面八方也没用。

“你怎么不听话啊。”

她这句话与其说生气,不如说撒娇的意味更多点。

虫哥仍旧向四面八方方看着,慢吞吞地说:“你说转身。”

静静说:“对啊。”

虫哥又说:“你说在角落里。”

静静说:“没错——”话音还没落她愣了一下,忽然意识到了:“喂,你跟谁学的会钻空子了啊。”

“……”

虫哥不说话。

可以啊,情商见长啊小老弟。

静静有点恼,又有点想要笑,她咬着唇笑了一声,拉拉虫哥的触须,把它缠在自己腰上,虫哥从善如流地把她缠住抱起来。

静静说:“走啦,咱们去女王那里,我把吃的给她。”

“好。”

虫哥蠕动里了一下触须,四只眼睛转了回来,整理百足迅速朝洞外爬。静静余光看到他的腹甲快乐地波动起来,明显因为她不再追问而感到高兴。

犹豫了一会,静静终究还是选择了不追问。

会钻命令的空子是一种新的特性,这种特性凭原来的虫哥恐怕是做不到的,静静觉得这八成是自己的影响,毕竟她刚到这里时用这招带坏过虫哥。

不过虫哥明确还是不能说谎,这个特性刻在他的基因里,静静估计他到死也学不会说谎了,顶多就是对他人的态度灵活一点。

这件事本身是好还是坏先不论,最起码有变化就是好事,这种基础的灵活性在战争中能帮上忙。

想到战争,静静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虫哥立刻分出一只眼睛看了她一下。

注意到这点静静忍不住笑起来,两只小虎牙露出来,白白的亮在风里。

她故意说:“索西斯。”

“咕?”

“你看我干嘛?”

悉悉索索了片刻,虫哥说:“你受伤吗?”

“嗯?”静静奇怪地问:“我好好的啊,为什么这么说?”

虫哥爬行的速度慢了一点。

垂下地那只眼睛紧盯着静静,他思考了一下,说:“你濒死休眠了,你还‘哈——’。”他模仿静静叹气的声音,但不太成功,气道在吹出这个词时发出了琐碎的杂音。

他说:“为什么休眠?为什么‘哈——’?”

静静忽然明白了,大概就是刚才因为她一言不和就睡了,虫哥非常担心,才会去碰她。

至于涂她的大腿……动物性使然吧。

算了算了,想到这个就脑壳疼。

但是怎么办呢,虫哥担心的样子让她实在不好意思说明,自己睡着是因为白天在迪士尼疯玩了一天导致的。

静静挠挠脸,有点不好意思地含糊说:“我不是受伤啦,我只是……累了。”

“咕?”

虫哥没明白。

静静只好解释道:“我累了,累就是没有精力了,无法驱动自己做事。”

虫哥咕了一声,盯着她的眼球靠得更近了:“没法战斗,濒死。你濒死?”

“……”

还是别期待他刚上涨的那点情商了。

静静想了一下,补充道:“算是吧,但这种濒死是可逆的,休息,嗯,休眠一下就可以恢复。”

听了她的说法,虫哥斩钉截铁地说:“你受伤!”

静静:“……”

她哭笑不得地说:“对,但我现在好了,你别担心。”

虫哥奔跑的速度明显下降,除了一只监视眼,剩下的三只都转过来盯着她。他固执地重复:“你受伤!”

卡壳一样停顿了一下,虫哥又说:“不知道。你受伤,我不知道。”他握住静静的触须忽然缠得变紧,输出了力量。

在那种力量中,静静感受到某种无言的东西。

那仿佛是无错,或者是更多的其他。

四周光影放慢,昏暗的核天灯下是一双双星点般发光的虫眼,它们出现又离开。双手抓着虫哥的触须,静静张口想要说话,四周忽然陷入黑暗中。

他们进了一条甬道里,而虫哥的眼睛就是黑暗里的火。

在这黑暗里,在这无尽的、安抚般的窸窣之中,静静听到虫哥低低的鸣叫。它像幼鹰一样,短促而稚嫩。

通译器仍旧没有翻译,但静静听懂了。

他在说:“你重要,你不要离开。”

静静第一次在他的话语中听出了疼痛。

那种疼痛很熟悉,那种疼痛她曾千百次体会过。被这种熟悉感推着,在这尽头有光的黑暗中,她迷惑般地悄声许下无法兑现的诺言。

她说:“我不会离开的。”

但虫哥却立即说:“你一定会走。”

他接着又说:“你即将要走。”

“……”

这真是……让人没法回避的话题啊。

视野忽然亮起来,静静扭头去看,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上次脑虫所在的控制室外了。

拍拍虫哥的触须,静静转开眼睛,笑笑说:“索西斯,你放下我,我们先去见女王。”

虫哥顺从地蠕动了一下触须,什么都没说。

看了眼手表,静静和虫哥走进远航母舰的控制中枢。

“旅行者——!你来得太慢了!”

现身的第一秒,脑虫房腔共振出的磅礴音波就充斥了整个控制室。女王的怒气在音波的增幅下倍数成长,静静一个没站稳跪倒在了地下,下一秒,她迅速被虫哥托了起来。

恶……好黏!

虽然只触地了一瞬间还是好黏啊!

把静静抱起来放放好后,虫哥就第一时间退到了墙角。静静则搓着沾了粘液的手掌径直走向脑虫,在它五米……不,还是十米吧。

退后了几步,静静在它十米外停下。

“你站得再远,我也随时可以触碰到你。”

脑虫共振出的声线冷冰冰的。

静静擦着手,边拿麻布袋边笑嘻嘻地说:“别生气呀,什么时间来我自己控制不了的啊。你看,作为赔礼,我今天带了超多吃的哦。”

“这是写在协议里的义务,你早已承诺为我带尽可能多的能量,这不足以成为赔礼。”

女王说到协议的时候,静静忽然感到颈项上微微发热,那是女王曾涂抹在她身上的“合同”。

……说的也是呢。

静静干笑了两声,小心翼翼地开玩笑说:“那、那小的给你按个摩?”

女王:……

脑虫躯体上的黏膜收缩,房腔再度共振,女王的声传满四周。

女王说:“旅行者,我儿最近见胖啊。”

不她当然没这么说,不过意思是还是一样的。

这种话用无语气的方式说出来格外吓人,更何况话语背后的意思,静静吓得怂了下肩膀,而虫哥直接趴在了地上。

咬咬唇打起精神,静静快速调动所有思绪,边想边说:“我上次来的时候他受伤了,我挺难过的,就给了他一桶油,想让他喝掉好的快一点。”

女王说:“旅者,你记得承诺过我什么吧。”

静静说:“我记得。对不起,所以我这次补充了双份的食物。”

女王说:“我刚才已经说过了,这是你的义务,不算补偿。”

静静苦笑一下说:“那您像要什么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