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

算了,那个人还是别出现了。

两人吃着聊着,午休时间很快过去,下午工作结束,静静换下大褂离开检疫局。玻璃门刚打开,她就在门口石台阶边看见了蹲着抽烟玩手机的空楠。

她穿了个薄薄的女式衬衫,袖子挽上去一截,背上有点出汗,衣服贴住她后背的蝴蝶骨,画出两条山河,马尾落在当中,挥洒浓墨。

静静走过去,撑着膝盖弯腰说:“你在干嘛?”

“嗯!”空楠衔着烟吓了一跳,仰头看见是她,赶忙拿下来踩灭。“等你。”

静静皱了下眉,空楠赶紧又把烟头捡起来揣着。

静静还是说了。

“你少抽点烟。”

空楠摸摸鼻子说:“知道了。”

话说完,空楠忽然抬手捏了一下静静的大臂。昨晚抵抗虫哥攻击引起的酸麻还没完全消失,静静条件反射哎呀了一声。

空楠笑嘻嘻地说:“吃饭的时候我看你动作有点僵。”

静静怔了两秒,低下头。

“谢谢。”

她小声说。

空楠什么都没说,揉了揉她的脸。

“行啦,那我走啦。”

“嗯。”

静静点头,目送空楠穿过马路,走向停车场她的车。

等看不见空楠了,静静转身走去地铁站。

上车下车,出检票口,她在家门口的市场买了点菜,回家做了晚饭。

时间很快擦过七点,静静把碗刷了,坐着玩了会儿手机,接着换上轻便容易活动的衣服,扣好通译器,最后检查了一遍小挎包。

盘腿坐到床上,她盯着对面墙上的钟表发起呆来。

还有十分钟。

不知道这次的会是什么地方。

坐了有一小会,静静感到有点口渴。她考虑了一下,很快爬下床,跑去厨房拿上了新买的三罐旺仔牛奶,两罐放进包里,一罐直接打开喝掉。

等扔掉锡罐坐回床上,时间刚好卡在8点59分56秒。

静静忽然在空气中闻到一股很浓的辣炒蘑菇味,她没有闻到过。

又是新的世界啊。

4

3

2

1

【——】

静静猛地被吃了进去。

再被吐出来时,她落地站在一个山洞里,静静吓了一跳,条件反射掏出盆顶在头上。

山洞里光线很充足,壁上有些斑斑驳驳的抓痕,外面还有细微的鸟鸣。

“……”

等了两秒,静静从盆地下探出头,试探着小声说了一句。

“您好?”

“……”

没有人应答,但她听到山洞往里去的地方隐约有咳嗽声,断断续续的,像谁吃东西被呛着了那种。

她侧耳听了一下,确认不是自己听错了,便很快收起盆往里走。

山洞不高,只是有些狭长,静静循声往里拐了个弯,很快便见到了人。

没有啥危险,只有一个大哭的中年人。

中年大叔扶着墙背对她,个头高大体格匀称,身着的铠甲镜面一般光可鉴人,更重要的是,他在不怎么接受得到光线的地方,浑身自体发着光。

静静迅速扫了一眼周围,看到了他倚在山壁边的剑。

剑也在发光。

这个节能灯大叔应该是挺厉害的人吧,虽然他现在因为在一边呸呸一边嘶嘶抽气一边擦眼泪,完全没注意到背后的陌生人。

哇,哭得真惨烈啊。

静静想了想,故意用脚踢了下岩壁。

“!”

对方吓了一跳,迅速一伸手,长剑直飞入他掌上。

让我们红尘作伴,潇潇洒洒。一个无从分辨个体的种族。

静静打了个冷战。

但是刚见面时,虫哥明明对她很好奇,甚至可以说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她不可能和它搭上话,它现在也不可能顶着个盆,弄得像个偷地雷的一样到处乱跑。

可这几次见面看来,虫哥应该也没有撒谎,它大概根本不会。

种族文化碰撞中的矛盾让静静卡壳了。

又掠过一个虫巢厅,虫哥前进的速度比刚才慢了,但静静知道这只是时间带变化带来的错觉,它们其实还是在飞速前行。

想了好一会,静静叫了虫哥一声:“索西斯。”

“咕?”

虫哥的回答一如既往。

静静小心地问:“你除了作战和执行任务,平常还干什么?”

这一回,虫哥停顿了一阵。

静静看到它一只眼睛转过来盯住自己。

“平常?”

“嗯,就是休息的时间。”

虫哥想了一下,很快说:“医院。”

静静:“……”

大哥你除了病假都没假期的吗?

静静挠挠额头,说:“除了医院呢?”

虫哥的触须扭了几下,半天才说:“忘记了。”

上次休假久到都记不住了,静静简直要替它哭了。

“哥们儿你是个好员工。”

静静由衷地拇指了一下。

虫哥:???

两人的交流就终止在虫哥这串问号上,因为它们穿过了最后一个廊道。

母巢到了。

脱出廊道,豁然展开在眼前的巨大巢厅,让静静无法克制地微张开口。

它像中古朝代的罗马宫殿,它像上百个矗立紧挨的百层高楼,它们静默地挨着,压迫下来,几乎像在迫使静静跪下。

它太宏伟了。

母巢因为巨大,巢穴顶端分悬了三只核天灯,它的巢壁不是圆弧状,排列的穴洞和四通的廊道将母巢打成了奇异的构造,静静形容不出那种形状,她甚至认不出那种形状,当虫哥将她放到地上时,她仰头打量的视线根本收不回来。

“从这里,你要自己走。”

虫哥窸窸窣窣地对她说。

静静紧张地回过神,她注意到虫哥的声音放低了。

静静抬脚试了试,虽然地面有点黏,但走起来没什么问题。她很快跟上虫哥的步伐。

母巢里并不安静,往前走时,静静注意到穹顶上盘旋着没有间断的巡逻兵,四周的穴洞中满是声音,总有虫从廊道里进出,咔哒声和窸窣不绝于耳。

刚才的几乎阻断五感的冲击稍稍消退,这些生活一般的热闹迅速安抚了静静的心。

她忽然联想到了美剧里的五角大楼,大早晨九点,每个人都在疯狂地接电话传文件,焦头烂额地大叫或者跑着赶去安抚记者,保安在忙着检查每个人进出的随身物品,整个大楼闹哄哄的。

静静再次抬起头环顾四周,耳边的噪杂声更多了。

她忽然微笑了一下。

她不那么紧张了。

母巢的地面不知道为什么特别难走,虫巢地面本来就不平坦,这里的坑坑洼洼还总有黏哒哒的东西,静静很努力才跟住虫哥的速度。

越往后走,粘糊糊的地方越多,虫哥走得很快,静静来不及低头观察地上的东西,只能拼老命跟上,等虫哥停下时,她已经有点大喘气了。

它们停在一个往斜下方去的廊道前,那个廊道有光,里面很安静,廊道两旁的守卫比虫哥颜色暗,脏,和之前的守卫一样,但更高大。

虫哥先和它们碰了碰头须,很快弯下上半身,倒垂着头对静静说:“你等一等。”

它的声音很低,语气很认真,静静叉着腰边喘气边点头。

“没、没问题,你去吧,我等着你。”

虫哥刚进去,静静就慢慢蹲了下来,使劲儿呼吸。要不是地上很黏,她就坐下了,无论深浅,母巢应该是整个巢穴中最中心,这里的氧气闷而稀薄,静静实在有点倒不上气儿。

趁着虫哥进去的时间,静静看了看表,现在秒表闪烁的频率是十个心跳一下。

这时间跨度也太大了。

她喘了一会觉得好多了,慢慢站起来,头一抬,她猛然对上八只眼睛,左边八只,右边八只。

它们没离开站位,但抻开脖子头使劲儿伸着,无声地停在静静头顶,瞳膜不规律的眨动。

在恪守职责的前提下,守卫们对她很感兴趣。

静静再度确认这个种族一定有好奇的基因,只是大概一直在战争状态,无暇展开相关的思潮或者运动。

静静也眨眨眼,小幅度地挥了挥手。

“嗯……同志们上班辛苦了,你们这儿岗位待遇怎么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