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临走时,它拉出了自己头脑中的一缕思维,也拉出了静静头脑中的想法,它把它们摆在一起给静静看。

静静平生,再没见过比那更绚烂的东西,再没有感到那么巨大的自卑过。

【我们的维度不同,我们的思想不同,所以我们的目的也不同。】

静静永远记得那位先生的思想。

【我们并不需要繁衍,我们没有生命,我们就是生命,我们就是繁衍。我们不追求一切,我们就是一切本身。】

那天静静几乎崩溃了。

她不记得自己怎么又重新站起来的,也许之前的数百个世界锻炼了她的内心,但从那以后,静静学会了站在更高的地方,跳出人类这个身份本身,从更广大的维度去思考。

人没有什么了不起,哺乳动物没有什么了不起,碳基生命也没有什么了不起。

一丁点儿都没有。

谦卑不是一种美德,这只是作为一个小小三维人,该懂得的最基本的事。

静静想得有点入神,头顶的风扫过来时她下意识一矮身子,差点被虫哥乱挥的触须扫到。

嗯?怎么忽然就……啊啊啊又打过来了!

静静赶忙跳起来躲到一边。

“怎么了怎么了?”

静静连忙问。

虫哥的触须胡乱挥着,静静跳躲了几下,踮着脚尖腾挪到虫哥身边,紧紧靠着它。

刮飓风的时候,暴风眼才最平静。

虫哥好像乱到不知道怎么办好,它发出一阵唧唧声,整个下半身的肌肉都缩在一起,贴地的足卡拉卡拉的。

“喂,冷静点!”

静静大声说着,一边试图安抚它,一边探头朝前看。

啊。

因为靠得很近,静静终于看清了虫哥一直卷着的是什么。

是个比它小很多的虫啊。

“放手。”

“不。”

“你放手。”

“别这样嘛。”

静静使劲儿甩脱他一只手,刚走了两步,男人又拉住了她。

“小姐别这么无情嘛,买我不吃亏的。”

对于男人这种油滑的态度静静实在是厌倦,释放这种态度的人很少真诚,和不真诚的人则很难成为朋友。

她压着火,一点不想再跟男人多纠缠。

“我真没钱。”静静干脆地说。

男人笑说:“别闹了小姐,你可穿着棉布呢。”

“……”

静静再度挣脱男人,可他又一次拉住了静静。

这已经超越她容忍的极限了。

静静火从心起,忽然从小包里掏出一只圆球握在掌心。

她一用力,圆球体瞬间展开,它张开变长,后部伸出触手将静静的右手包裹吞吃,前方无声裂变,长出一只圆润的枪口,枪口中间悬浮着半个小指肚大的黑粒,微微震动。

让我们红尘作伴,潇潇洒洒。静静落在了一只湿漉漉的虫巢里。

这环境看着似曾相识啊。

都不用四下找,就在前面不远处,有一只相当高大的虫挡住了巢穴的入光口,它触须探出几根在身前,不知道在做什么。

静静当然认识那是谁。

她思考了一下,压抑住了掏盆出来的冲动。

“你好,呃……索西斯?”静静试探着叫。虫哥这个称呼的强度太高,导致她不太记得它的真实姓名。

“!”

虫哥猛扭过身体,吐出一个惊叹号,浑身的甲刺朝着她的方向炸起来。

静静小幅度地挥了挥手,“哟,又见面啦。”

见到是她,虫哥的瞳膜眨了一下,慢慢收回了防御状态。

“请稍等,穿梭者的人类。”

“啊,好的。”

静静缩回手乖乖地站在原地,虫哥180°扭转的上半身扭回去,很快又扭回来。

“不要乱动。”

静静哭笑不得地点点头。

见虫哥四只眼睛仍旧盯着她,她反应过来,用语言回答道:“好的,我不乱动。”

虫哥扭回去了。

在它处理不知道什么的时候,静静环顾四周,发现这里并不是上次见面的那个虫巢。这个巢穴比上次的要吵得多,四通的深穴里满是簌簌声,环壁上满是闪着荧光的紫色东西,装点得很漂亮,也比那个大得多。

静静四下打量着,不时看一眼手表。虫哥转过头去过了有十分钟,静静观察到他的尾刺一直在乱动,左右拍打着地面,身下几对不承重的足也颤动着刮擦巢穴地面环状的土块。

静静不知道这些小动作在虫族里表达什么,但他背甲上几乎所有的触须都出动了,挥舞着有点忙。

静静想了想,小心地清了清嗓子,虫哥立刻扭头看向她。

静静打了个哆嗦。

好像猫头鹰啊,180度。

“不要乱动,穿梭者。”它有些呆地重复。

静静连忙说:“我没有乱动,我只是看你有点……不方便?”

“我没有不方便。”虫哥看着她的两只眼眨了一下,抽出几条触须挥了几下。“我很方便。”

说着它其中一条触须不小心抽打到了巢穴的上壁,打下一些亮晶晶的东西,砸在它头上,发出噔的一声。

静静:“……”

她这时候才看清,虫哥头上扣着个跟颅刺严丝合缝的玩意儿。

那不是她的盆么……怎么破破烂烂成这样了,不对。

静静调整心态,干脆地说:“我感觉你有麻烦。”

这回虫哥顿了顿,收回触须,转开了视线。

它连头都转回去了。

“……不要乱动。”它好像嘟囔似的窣窣了几句话出来。

想了一下,静静决定不听它的。

她一只手伸进小包,小心翼翼地贴着巢穴的墙壁靠近了虫哥一些。在原地站了一会,静静发现虫哥没什么反应,她大着胆又往前几步,离它还有五米时,虫哥唰一下扭过头。

“!”

虫哥口器裂张,虫牙暴涨,等离子臂刃高举。

静静连忙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