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哥先和它们碰了碰头须,很快弯下上半身,倒垂着头对静静说:“你等一等。”

它的声音很低,语气很认真,静静叉着腰边喘气边点头。

“没、没问题,你去吧,我等着你。”

虫哥刚进去,静静就慢慢蹲了下来,使劲儿呼吸。要不是地上很黏,她就坐下了,无论深浅,母巢应该是整个巢穴中最中心,这里的氧气闷而稀薄,静静实在有点倒不上气儿。

趁着虫哥进去的时间,静静看了看表,现在秒表闪烁的频率是十个心跳一下。

这时间跨度也太大了。

她喘了一会觉得好多了,慢慢站起来,头一抬,她猛然对上八只眼睛,左边八只,右边八只。

它们没离开站位,但抻开脖子头使劲儿伸着,无声地停在静静头顶,瞳膜不规律的眨动。

在恪守职责的前提下,守卫们对她很感兴趣。

静静再度确认这个种族一定有好奇的基因,只是大概一直在战争状态,无暇展开相关的思潮或者运动。

静静也眨眨眼,小幅度地挥了挥手。

“嗯……同志们上班辛苦了,你们这儿岗位待遇怎么样啊?”

守卫:“……”

没过一会虫哥从廊道里出来,静静已经蹲在洞边上,跟守卫a和守卫b开始交流关于带薪假的问题了。当然了,必要的行贿也已经进行完,它们每个都和烂抗战片里的鬼子兵顶钢盔一样顶着个盆。

看到它出来,静静站起来跺跺脚,笑指着其中一个守卫说:“索西斯,我知道它叫什么了。”

虫哥的腹甲奇怪地抖动了两下。

看到它的动作,两个守卫发出了和之前相似的“哈”音,这是静静第二次见到这个动作。

她莫名其妙地看着这段互动。

虫哥很快对她说:“我王传唤你,你应该进去。”

“行。”静静点点头,往前走了两步,她扭头看见虫哥还站在外面,“你不和我一起?”

虫哥扭动了下触须,静静现在知道那是不。

“那我得一个人下去吗?”

适应性再强,静静这时候还是有点慌,她手上冷汗开始冒了。

虫哥又扭动了一下触须。

……那是要怎样。

她看着虫哥的触须伸过来卷住自己,把她举到半空,还不知道名字的守卫b也伸出暗红色的触须,在接过她之前,虫哥忽然用头须和守卫的咔嗒了几下。

守卫很快接过她,动作很郑重,俩虫像传递奥运火炬一样完成了这次对接。

被守卫b举着走下廊道时,静静悄悄问它:“索西斯跟你说了什么?”

守卫并不会说谎,咕噜了几句,回答:“‘它很弱,要像拿住崽那样拿住它。’”

“……”

静静的心情相当复杂。

在她咀嚼这句话时,廊道走到了尽头。母巢的心脏中枢彻底展现在静静面前,其他的一切她暂时都忘了。

这里……

意外的小啊。

被放下来时,静静打量着四周。

这个虫族女王眠卧的王房竟然并不大,起码没有大过她第一次去的那个穴洞。王房穴壁上有不少小凸起,挂满了拉丝的粘液,拉垂着一些和静静小臂那么长的卵。空气潮湿度非常高,静静得一直深呼吸才能确保自己不缺氧。

她动了动脚,立马觉出运动鞋里的袜子湿了。

无所谓,反正她身上早就被汗浸透了。

收回打量的视线,静静深吸口气,面前三米远处,就是女王。

她和目前静静所有见过的虫都不一样。

她……像只大蚂蚁,只不过花色很漂亮,也没有触角。

而且女王竟然是双眼的。

女王双目虫崽们却是四眼,这个基因突变太屌了。

女王的王座是个很大的坑洞,她收着足,凹着侧卧在里面,超大的屁股尖尖刚好甩在左侧坑边,那里不断在噗噗噗地下卵。她身边围了一圈瘦小的虫,不停把产下的卵一个接一个往外运,在另一个廊道口由守卫接住送出去。这些虫和静静差不多大小,比起虫哥,它们和女王像多了。

看上去好忙。

静静挠了挠额头。

在静静打量王房的时间里,女王也在打量她。

沉默持续了片刻,女王忽然说话了。

“旅行者。”

她说话时,没有振鸣,也没有张开口器,她的声音传遍王房,王房就是她的喉舌。

静静一开始吓了一跳,她后退了半步,忽然笑了。

“哇。”她颤抖着声音,欢快地感叹了一句。

“家庭影院,牛逼啊。”

女王:“……”

她当然不理解静静在说啥,静静自己都不理解自己在说啥。静静觉得自己大概是紧张得有点毛病了。

这个反应明显不在女王的预料之中,她停了一下,才再次开口。

“旅行者,我的孩子诉说了你的来历。”

顿了顿,她说:“你很奇特。”

静静不好意思地说:“谢谢谢谢,你也是,共勉共勉。”

“……”

女王没有理会她的胡言乱语。

她盯住静静,一只前足探出,抓在王座边缘,朝静静探过身。她的眼眸中有双瞳,和所有子孙一样,无机而空旷。

那空旷让静静感到窒息。

这次回家后,静静有点头疼,她不知道为什么。

也许是压力太大了。

洗完澡,她伸了个懒腰湿漉漉地爬上床。记好日记整理完包,静静把床头灯关掉,打算在黑暗中看一会小说,床头柜上的血石却耀眼到让她无法集中注意力。

静静又了爬起来。

她拿过血石放在手心。

那种感觉很难形容,抓着它仿佛握住一个人的一丛动脉,温暖的生机在手掌心跳跃,它在黑夜中发出的光芒如同镭射激光一样,鲜红,锐利,直插天顶。

感觉像机场塔台发射器。

静静再一次肯定这应该是什么很牛逼的道具,就是不太清楚有什么用。

静静把床头灯打开,血石的光芒在灯光下缓缓消失。

她又把灯关上,在血石重新亮起来后将它放到客厅,自己跑到卧室,视线里的红光慢慢黯淡下去,很快变成一个普通的红点。

啊哈,还是她个人限定触发的啊。

思考了一下,静静走去抓过它,在它重新亮起时跑到窗边。拉开纱网,她把被祝福过的那只手伸出去,仰头向上看。

离开建筑,血石的亮度前所未有的高起来,红光剑一样直插云霄。即使没戴眼镜,静静还是轻松看到了打在云层,并穿过它的那道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