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按照男人的说法捏住金属盒两端,用力向外一拽,盒子瞬间被激活。镭射激光扫过她全身,一间毛玻璃构成的单人更衣室把静静搂住,衣柜内的晾衣钩上挂着一套衣服,正合她的尺码。
拿起那件衣服,滑过掌心的面料如同丝绸,却是亮面的,那是和男人风衣一样的材质。
静静脱掉湿衣服放进小包,很快换上。
她更衣刚结束时,毛玻璃推门内出现一面镜子,旁边一位亚洲面孔的销售小姐笑容满面。
“真合适。”她称赞,“这套高纤合成没人比您穿着更好看了,感谢您光顾索尼·概念冲突,我们期待您的下次光临,使用完成后,请记得将衣柜归回原位哦。”
静静迅速推门离开。
她刚走出去,更衣室瞬间消失,金属盒又回到她手上。她更换了衣服,可捏住金属盒的动作和之前一摸一样,仿佛她不曾离开过原地,一分一毫。
静静看看自己,又环顾四周,伸手往小包里掏了一下,湿衣服确实在里面。
静静皱起眉。
她不喜欢这个地方。
大概是和地球太相近,可细节上却又有着巨大的差异,这让静静很不适应,她克制不住地思考,百年后自己可能也将生活在这样的地方。
也许这趟旅程,只是未来冲击的试水。
静静往外走去,脑海中想着更衣结束一瞬间出现的那个虚拟销售小姐。她没有反对科技的怪癖,也清楚科技的代价就是放弃隐私,但这种密切的监视感还是让她非常不舒服。
她讨厌老大哥的双眼。
“嘿。”静静叫男人,“我换好了。”
她把金属盒递给他,男人转身收起来,笑嘻嘻地夸了她一通。静静无奈地笑了一下,把叠好的湿裤子和上衣从小包里掏出来。
“送你吧,运动服的话我还有很多。”静静把衣服塞给愣住的男人,“我看你今天的生意不太景气,祝你明天也能吃上饭。”
说完她挥挥手:“那么再见。”
“哎。”男人反应过来,赶紧拉住她,但又很快松开手。这个动作让静静在心里笑了一下。
男人说:“我还没请你吃宵夜。”
静静有点吃惊:“真的要吃?我以为你开玩笑的。”
男人笑嘻嘻地说:“当然啊,我有钱了。”他炫耀一样晃晃手里静静的裤子。
大哥你要不还是还给我吧。
“走走,我请你吃卤煮,不在这里,这里要关门了。”男人挥挥手,示意她跟上。
在原地踟蹰片刻,静静最终还是选择跟着男人走。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小窄巷间,越过这个摊子,转过那道墙,离开小街前静静还差点踩到一个影子,等定下神,她发现那是只双眼换成红外线仪的猫。
“你叫项静静是吧?”男人溜达一样地欢快走着。
“嗯。”静静看着脚下,顺便看了眼表,还有二十五分钟。“你叫什么?”
“刘斩龙。”
……名字好土。
这感觉就像别人告诉你他叫轩辕小柱。
刘斩龙没在自己的名字上多纠缠,他领静静走出小吃街,指着不远处另一条街说:“就在那边儿,我认识老板,他家卤煮可正宗了,保准小姐你吃完了想和他上楼——”
静静瞪眼。
“——再吃他一顿。”
“……”
静静:“大哥你这样说骚话很容易被揍知道吗。”
刘斩龙还是笑嘻嘻的,他好像一直都这样笑嘻嘻的。
出了小食街,那种令拉斯维加斯都自愧不如的霓虹氛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昏黄的街灯,还有暗夜中轰鸣的重机械。
街灯的光源静静找不到,重机械也看不见全貌,整个北京好像被一劈为二,左侧是窗门破碎的老筒子楼,右侧是千年传承的旧食与人性,生长在一丝光亮不反射的纳米高楼。这整片地带除了名字,没有一个是她曾认识的。
静静四下看着,边走边说:“工人体育场看不见了。”
“嗨,战时就塌了。”刘斩龙说。
静静问:“打仗?什么时候?”
刘斩龙轻快地说:“四年前吧,挺复杂的,美国换了个不大理智的上台,第六贸易战完了就是金融海啸,后来是核威慑,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打起来了。”他指着一座漆黑的纳米高楼,“这是重建后的。”
静静顺着他的手指看,片刻喃喃地说:“我不喜欢它。”
刘斩龙没有接话。
过了一小会,静静转过头去。柔和的街灯下,刘斩龙的双眼望着大楼,和它后方若隐若现的重机械。
她听见他低声说:“没人喜欢。”
刘斩龙的话刚说完,静静余光中忽然闪过两条影子。
她看见了,刘斩龙当然也看见了,他一把拉住静静扭头就跑。
刘斩龙的跑步速度很快,他走起路好像根本不费力,脚尖刚点地下一步就带起来了,静静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能尽全力跟上他。
两人跑进一个破小区,刘斩龙一个侧翻身越过了栅栏门,从大衣里掏出个小片贴了一下铁门,放静静进来,拉起她又跑。两人一路狂奔进了个废旧的筒子楼,顺着楼梯爬到顶,静静已经抬不起腿了,刘斩龙却只出了点汗。
静静喘着气蹲在顶楼的楼梯间,刘斩龙弯腰对她说:“你可藏好啊。”
静静问:“你、你去哪?”
刘斩龙笑嘻嘻地,黑暗中,他那口塑料牙泛出添加的荧光。
他没回答,扭头顺着铁楼梯爬上了顶楼,推开水泥板,上了天台。
静静慢慢不再喘息,汗让她感到有点冷。侧耳倾听,外面一时间没有声音,但没过多久楼顶就传来打斗声,那是冷兵器短兵相较的声响。
静静眨眨眼,在藏好和上去作死之间摇摆。
她有枪。
可有枪有屁用,她又没穿什么护甲。
小伞可以当护甲。
可目前她只用小伞防过十几次魔法攻击,科技类的不知道行不行,万一不行,一发过来她就gg了,何况那个还有时限。
但是刘斩龙要是出事了她会有点愧疚,虽然他是个烦人精。
而且她还想去吃他说的卤煮。
静静握住小包里没激活的枪,心中犹豫不决,手掌心满是冷汗。可她蹲在原地迟疑了不到半分钟,这道题刘斩龙就帮她做了。
有什么从顶楼废弃的破天花板上被砸了下来。
废房间里轰的一声,静静吓得一哆嗦。担心掉下来的是刘斩龙,她想都没想两步赶上楼梯,比在门框边朝里看。
客厅地上满是碎玻璃,老旧沙发和坏掉的木椅子零散,地板上有一团闪绿光的黑雾,长尾拖着,蜷在这一切中间。
不是他。
静静紧张地向上望,在天花板的破洞边上,她看到了忽然出现,笑嘻嘻的刘斩龙。
乌云遮月。
又要下雨了。
在这空无一人的夜色中,刘斩龙风衣一展,霓虹色彩艳丽变幻,虚拟影像弹出来。
他从皮带上抽出个圆棒,高举过头,圆棒在刘斩龙十指间发出烧灼的红光,伸长裂变,燃烧的火暴涨成两米,在偶像与广告的赞歌齐唱中,猛然斩下,撕裂了天上的肮脏。
“屠龙斩!!!”
两米,刘斩龙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