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卫并不会说谎,咕噜了几句,回答:“‘它很弱,要像拿住崽那样拿住它。’”

“……”

静静的心情相当复杂。

在她咀嚼这句话时,廊道走到了尽头。母巢的心脏中枢彻底展现在静静面前,其他的一切她暂时都忘了。

这里……

意外的小啊。

被放下来时,静静打量着四周。

这个虫族女王眠卧的王房竟然并不大,起码没有大过她第一次去的那个穴洞。王房穴壁上有不少小凸起,挂满了拉丝的粘液,拉垂着一些和静静小臂那么长的卵。空气潮湿度非常高,静静得一直深呼吸才能确保自己不缺氧。

她动了动脚,立马觉出运动鞋里的袜子湿了。

无所谓,反正她身上早就被汗浸透了。

收回打量的视线,静静深吸口气,面前三米远处,就是女王。

她和目前静静所有见过的虫都不一样。

她……像只大蚂蚁,只不过花色很漂亮,也没有触角。

而且女王竟然是双眼的。

女王双目虫崽们却是四眼,这个基因突变太屌了。

女王的王座是个很大的坑洞,她收着足,凹着侧卧在里面,超大的屁股尖尖刚好甩在左侧坑边,那里不断在噗噗噗地下卵。她身边围了一圈瘦小的虫,不停把产下的卵一个接一个往外运,在另一个廊道口由守卫接住送出去。这些虫和静静差不多大小,比起虫哥,它们和女王像多了。

看上去好忙。

静静挠了挠额头。

在静静打量王房的时间里,女王也在打量她。

沉默持续了片刻,女王忽然说话了。

“旅行者。”

她说话时,没有振鸣,也没有张开口器,她的声音传遍王房,王房就是她的喉舌。

静静一开始吓了一跳,她后退了半步,忽然笑了。

“哇。”她颤抖着声音,欢快地感叹了一句。

“家庭影院,牛逼啊。”

女王:“……”

她当然不理解静静在说啥,静静自己都不理解自己在说啥。静静觉得自己大概是紧张得有点毛病了。

这个反应明显不在女王的预料之中,她停了一下,才再次开口。

“旅行者,我的孩子诉说了你的来历。”

顿了顿,她说:“你很奇特。”

静静不好意思地说:“谢谢谢谢,你也是,共勉共勉。”

“……”

女王没有理会她的胡言乱语。

她盯住静静,一只前足探出,抓在王座边缘,朝静静探过身。她的眼眸中有双瞳,和所有子孙一样,无机而空旷。

那空旷让静静感到窒息。

在她看来,虫哥不知道其他的词语都没什么,那只不过是种族文化的差异,可如果它们的族群中没有好奇这个词语,那就有点吓人了。

这意味着推进它们种族前进的理由没有自由意志所带来的欲望,没有文化,没有娱乐,只有作战,只有繁衍。

一个无从分辨个体的种族。

静静打了个冷战。

但是刚见面时,虫哥明明对她很好奇,甚至可以说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她不可能和它搭上话,它现在也不可能顶着个盆,弄得像个偷地雷的一样到处乱跑。

可这几次见面看来,虫哥应该也没有撒谎,它大概根本不会。

种族文化碰撞中的矛盾让静静卡壳了。

又掠过一个虫巢厅,虫哥前进的速度比刚才慢了,但静静知道这只是时间带变化带来的错觉,它们其实还是在飞速前行。

想了好一会,静静叫了虫哥一声:“索西斯。”

“咕?”

虫哥的回答一如既往。

静静小心地问:“你除了作战和执行任务,平常还干什么?”

这一回,虫哥停顿了一阵。

静静看到它一只眼睛转过来盯住自己。

“平常?”

“嗯,就是休息的时间。”

虫哥想了一下,很快说:“医院。”

静静:“……”

大哥你除了病假都没假期的吗?

静静挠挠额头,说:“除了医院呢?”

虫哥的触须扭了几下,半天才说:“忘记了。”

上次休假久到都记不住了,静静简直要替它哭了。

“哥们儿你是个好员工。”

静静由衷地拇指了一下。

虫哥:???

两人的交流就终止在虫哥这串问号上,因为它们穿过了最后一个廊道。

母巢到了。

脱出廊道,豁然展开在眼前的巨大巢厅,让静静无法克制地微张开口。

它像中古朝代的罗马宫殿,它像上百个矗立紧挨的百层高楼,它们静默地挨着,压迫下来,几乎像在迫使静静跪下。

它太宏伟了。

母巢因为巨大,巢穴顶端分悬了三只核天灯,它的巢壁不是圆弧状,排列的穴洞和四通的廊道将母巢打成了奇异的构造,静静形容不出那种形状,她甚至认不出那种形状,当虫哥将她放到地上时,她仰头打量的视线根本收不回来。

“从这里,你要自己走。”

虫哥窸窸窣窣地对她说。

静静紧张地回过神,她注意到虫哥的声音放低了。

静静抬脚试了试,虽然地面有点黏,但走起来没什么问题。她很快跟上虫哥的步伐。

母巢里并不安静,往前走时,静静注意到穹顶上盘旋着没有间断的巡逻兵,四周的穴洞中满是声音,总有虫从廊道里进出,咔哒声和窸窣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