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个份上,方小蝶也只得腼腆叫了声“伯母”,声音小小的,萧氏以为她是胆小,但只有方小蝶自己知道,不是胆小,而是她万般不愿叫。
她若称呼萧氏为伯母,那她就得称呼世子爷为伯父。岂不是将关系定性为伯父和侄女了?
这般一来,就差了辈分,这是方小蝶不喜欢的。她千里迢迢从西北跟来京城,可不是为了认个没血缘关系的伯父的。但眼下,世子夫人执意如此,她也只得先应下,何况只是口头叫叫罢了,又不是上了族谱的正经伯父、侄女,怕什么。
想通了这层,方小蝶再次唤“伯母”时,声音略微大了些。
突然,方小蝶看到屋里的小宝铃,脸上又有了几丝不自在,身子退了一步:“伯母,那几副药管用了么,我该不该避避嫌?”
说的是宝铃见到她就哭的事。
宝铃见方小蝶一脸生怕会害了自己的小心样子,只觉得虚伪,恶心。真要是担心,就不该来串门。人都来了,才装模作样,也只有娘亲那样善良的人,才会被骗。
只见萧氏笑道:“不碍事了,吃下去六副药,说是大好了,怎么也不肯吃第七副药呢。”
“今日没哭,想必四姑娘果然是好了。”方小蝶扭头望向小宝铃,嘴里这般说,心里却在想,上回铁定不是因为看见自己而哭,她方小蝶是村里最美的那朵花,村里的小娃娃都很喜欢她,她人缘极好的,怎么可能一看到自己就哭。
上回小姑娘哭,极有可能是在别处撞邪了,只是她不走运,邪祟发作时给她碰上了。
萧氏哪里知道腼腆可爱的方姑娘,心里头在想这些,笑着让宝铃叫方姐姐。宝铃知道躲不过,不情不愿叫了声方姐姐,心道,她爹到底是救过自己爹爹的,就当是看在她爹份上好了。
心中这般作响,那声方姐姐,叫得也不是很难受了。
方小蝶欢喜地“嗯”了声,那一脸的笑容,仿佛很喜欢小宝铃似的,看得萧氏心底越发欢喜。
“方才在门外好似听到宝铃妹妹想学画?”方小蝶向萧氏毛遂自荐,“我祖父是村里的教书先生,也画得一手好画,我有幸也跟着祖父学过好些年。画作算不上上层,不过陪宝铃妹妹画着玩儿,却是可以的。”
宝铃傻了一般呆在地上,方小蝶还真是把握一切时机,要往二房钻呀。若真让她得逞,日后她进出二房可就名正言顺了。
萧氏只觉得惊喜:“原来小蝶会画画?这敢情是好,我家宝铃当初也是请过画画先生的,可只上了一堂课,硬是将人家先生给欺负走了。如今有你陪着画,自然是极好的……”
方小蝶这般一听,便知事情妥了,越发感觉今日这趟没有白来。自打她住进老太太的松柏堂,已经一连五日没见到世子爷了,惦念得紧。她义无反顾放弃西北的一切,只身来到一点也不熟悉的京城,来到甄国公府,为的不过是能时常见到世子爷。
却不料,宝铃及时打断了她娘:“娘,我想了想,还是不跟方姐姐学了。”
方小蝶心中着急,却不敢抢在萧氏前头问,只目光看向小娃娃。
“怎么了?”萧氏一脸疑惑,方才不是还要学的么,还说下午就要请先生,马上学起来呢。
宝铃临时编了个谎:“我刚想起来,四皇子说了,日后他有空,会细细地教我。”
四皇子这般说了,再跟着旁人学,自然就不合适了。满京城,谁不知道四皇子性子极冷,极难说话的。萧氏这些日子也算摸着点四皇子的性子,自然不会与之作对。
抬出四皇子来一压,方小蝶再能哄萧氏,也是无可奈何了。
看到方小蝶内心极度失望,却仍尴尬陪笑的样子,宝铃心情突然有点好。望望窗外日头,好似快到申时了,若再让方小蝶继续待下去,等会儿势必会撞上下值回府的爹爹。
“方姐姐,快到申时了,祖母每到这个时辰,都要进小佛堂拜拜佛,念念经。方姐姐有兴趣吗,我带你去小佛堂。”宝铃突然对方小蝶热情道。
方小蝶自然是不愿意的,她特意卡着申时这个点来,就是知道世子爷快下值了,哪肯走?可奈何,小宝铃陡然这般热情,她还没答应,就拽住她的手要出门,她再不愿,也只得装出情愿的样子,向萧氏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