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毓川郡王

勉帝为安臣下的心,本也不会太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又见林依依确是被林家悉心教养的,更是堵了御史的口。勉帝早知外邦有女皇、女子从政为官的、亦有惯于携夫人出席宴饮社交场合的习俗。己方能培养个外事女官有益鸿胪寺司宾署的女宾接待事宜;更对出访团在某些女权国家的事项拓展大有好处,《百国连纵》的后续或许还需要再培养部分外事女官。便顺势让鸿胪寺司宾署丞安排林依依为学习鸣赞,随出访团同赴海外。

林依依是洵国除内宫外,首个朝廷实职女官。虽然品级垫底,可毕竟以九岁稚龄占了个本朝第一,居然比其父的破格提升更引人瞩目。一时间在茶楼酒肆传议纷纷,直至出访团出海一年有余才渐渐止歇。

淳景十四年春,海外出访团的一百二十艘船只;一万七千余人在巡察使林昭德的带领下扬帆出海。原定两、三年的航程,在一次次的户部、转运使、鸿胪寺、司农寺甚至工部、兵部的出访团随行官员上奏中延期,至今已经六年整。使团中各部门随行人员于淳景十七年有了次大的换任,林昭德一家却始终随出访团在海外未归。

依依在现代是林爸爸林冬格外娇养大的,可也知道在古代能置官阶、抱负于不顾,也要维护女儿权益的父亲,更是难得。

融合了记忆,虽然不至于有自己就是原主的错觉,但在清楚了解林父的为人处事后,就自然而然的欣赏敬佩亲近起来。

听到外面已然有船只靠岸的喧闹声,便轻轻让林父平躺好后,起身出去。

大船已经抛锚,船上放下小艇两艘。待来人登陆近前一看,很有几个熟面孔。队伍前面的中年微胖男人是曾任出访团右副使的户部郎中周安。为首的竟是名十六七岁的少年,紫色的长袍,绣银色云纹边,大概175左右的身高,身姿挺拔却意态懒散白皙的肤色。发色墨黑、修眉入鬓、鼻子挺秀、桃花眼眼眸水亮,最招人喜欢的是一张嘴角上扬的笑唇。“三哥!”紫袍少年称呼瑜永成家中的排行,显然蛮亲近的。

“五弟!”瑜永成快步上前,也是意外来的居然是当朝太子瑜承志的嫡次子,家中兄弟排行第五的瑜永嘉,十岁被册封为毓川郡王。夷陵郡王是勤帝第七位皇孙,他俩属于亲缘关系颇近的堂兄弟。因为不喜欢繁文缛节,让宗室近枝同辈都不许称呼他的爵位,直呼其名反倒更对他的脾气。

“你没事就好!”左右看看,见瑜永成身上没伤就松了口气。接着才关心起出访团的最高长官“林正使呢?”这满海滩没有声息的人,看的他直皱眉。面前站着的除了这位表兄,就只有一位向他行礼的婢女,额似乎瞄到还有人曾在一旁打量他。

“林鸣赞、林姑娘、林小姐”曾随团出访的旧故纷纷和依依打着招呼,安抚这劫后余生的姑娘。依依一边从礁石洞中下来,一边和大家见礼。

“你就是林依依?!”瑜永嘉眼睛一亮,上下打量着这闻名已久的大洵朝堂女官第一人。163的身高,身形纤细,神色磊落大方,瓜子脸上有点点婴儿肥,皮肤细腻粉嫩只是海风吹的多了有些偏黑。眉弓弯弯如远山、水眸清清若碧潭;挺翘的鼻梁下唇若樱桃,通身由里及表的散发着干净纯澈、自然清新的气息。发型简单,服饰利落,远没有京城官家女眷的精致华丽。

瑜永嘉出身高贵,仪容出众,是京中无数闺阁名媛的“梦里人”。走到哪都少不了各色美人的眼波相随,让他疲于应付。可如今真有妙龄女子对他的貌美如花安之若素,好像他更高兴不起来了。

看来林鸣赞自小远赴蛮夷之邦受影响颇深,对着初见的男子居然肆意打量,看这份坦然只怕还不屑于玩欲擒故纵。只是这眼光和审美也貌似被耽误了,面对同龄的自己竟然没有半点娇羞或不安这也太不正常了。

所以面对她虽然有点心塞,但至少自己是可以放心不会被纠缠的,末了小郡王总算得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条利好信息。

曾出使海外的官员们不以为意,可其他随行官员就暗暗替依依纠结了。本朝风气开明、女子地位颇高,和外男在公开场合见面交谈,约友人结伴出游都不算什么。不过对刚见面的女子直呼其名、肆意打量还是有些过了,可在场的谁敢去指正这位爷。

“这位是太子府的毓川郡王。”瑜永成上前做了介绍。“这正是巡察使的千金林鸣赞。”

“卑职见过郡王爷。”依依不太清楚洵国的风俗礼仪,只能是选了个最四平八稳的见礼和称呼。

“真是你啊,不必多礼!”瑜永嘉挥挥手,让她起身。“林正使可好?”

“家父海难中受创,至今昏迷不醒。”依依看随行的官员中有太医院的太医,赶紧说明情况。“劳编修伤了腿,也在昏睡中。”

瑜永嘉即刻带两位随行太医随依依一起去察看林昭德、劳鸿泰的伤势。其他的太医、医员则一一检视海滩上是否还有幸存者;余下的官员则和瑜永成商议后续事宜。

不到一炷香时间,太医们检查后断定林昭德头部重创、昏迷不醒,一时没有救治良策,所幸症状平稳没有性命之忧。没有严重外伤没有胸腹内的严重创伤,可以移动。

劳鸿泰还迷糊睡着,呻吟声更弱了一点。诊断为右小腿肌肉撕裂,胫骨断裂失血过多导致的昏迷。

于是瑜永嘉忙令医员用担架将林昭德二人平稳的抬了下来。

此刻海滩上躺着的人,已经一一检视确认全部遇难。瑜永成正红着眼,芙蓉则跪伏在他夫人身侧轻泣落泪。依依也神情黯然,这些人都是原身的旧识,可惜她就只能保住他们的遗体。

清点后发现仅三名船工,一名小厮没了下落,余下的人倒也算是“活见人、死见尸”了,而且尸体在暮春的天气里也没有任何的腐化异味和鱼类噬咬的残损。在经历如此暴虐的飓风海难后实属不幸之中的万幸,可以稍稍宽慰遇难者的家人几分了。

稀奇的事还有就是,海滩上为数不少的番薯和番茄新鲜的有点过分了。水壶水囊里的淡水也颇可观,就是接应的人晚来十天半个月,几人也尽可以支撑的住。

众人包括刚腾出空的依依都对瑜永成表示了慰问,瑜永嘉对这位堂嫂没什么印象,最重要的是堂哥安然无恙。

在确认林正使性命无碍后,决定即刻返程回京。

一行人仅带走了瑜夫人的尸身,余下的留了两艘小艇三十来人看守,待他们在津京靠岸后,马上指派水运衙门来人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