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璧人。
段元亨举杯独饮,有些意兴阑珊,将对面那位正炙手可热的花魁女子晾在一边,不去搭理。说来最近烦心事确实不少,难怪能让这位放荡不羁的公子哥愁眉不展。先是名声鹊起,走到哪都是一堆人的目光,没了以前行走江湖人生地不熟的自在,倒是让他大不习惯。再是前些日子与老爹的谈话,让他如鲠在喉,难受至极。大多是隐秘之事,却件件都是关系身家性命,天下格局的大事。仿佛一下子有千斤重担忽然压在肩上,喘不过气。
最后,也是最燃眉之急的,最让此时段元亨头疼的,是一桩婚事。
这权势无双的长公子轻轻一叹,面有愁容。
自始自终那美艳动人的花魁女子都未出声打搅,只是酒杯空了,就添酒,温顺至极。这位新登花魁宝座的女子并非只是外表光鲜的花瓶,否则那魁冠之争指不定就花落谁家,要知道女子之间的争斗,未必就比男人战场厮杀逊色几股血性。
心机,城府,智慧,外貌,皆是上上成的红鱼,此刻就像个贴身丫鬟,低眉顺眼。当然,时不时的还会悄悄打量着那位独自买醉的长公子。
原因无它,只是觉得段元亨今日,似乎与那日一别大不一样了。
初见时,他是一位自持风度翩翩的风流公子,只是言语轻挑随意,典型的玩世不恭纨绔子弟,风流也分很多种,他是品性最高的那一种。在胭楼这种地方,红鱼见过形形色色千奇百态的男子,大多一副儒雅模样,只是眼神却出卖了他们,她毫不奇怪,来这里寻花问柳的,能有几个正经人?眼前这个算特别的,但他也不是。
这是男人的秉性,出身青楼的女子如何不习以为常。慧心巧思的红鱼姑娘只是稍有好奇,什么事情能让这个手遮半边天的“太子爷”烦闷。她也仅仅是深埋心思,绝不会将这种好奇炳然显现。
自己这种风尘女子,在这位彪炳公子哥眼中,又算什么。
厢房窗子东开,一股凉风吹入,卷进房中几片落叶。
刚刚满上一杯桃花酒的红鱼轻挽裙纱起身,走近窗台,将那乘风而来的叶子拾捡起来,放在白皙玉掌上,朱唇轻轻嘟起,美人一吹,落叶如蝶翩翩飞出窗外,在空中旋转绽放完它在世间最后的生气,落在泥土之上,和千千万万的落叶相同结局,化作耕肥,只待来年又一春。
段元亨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心潮难平。
花魁转身,冲面容呆滞的公子淡雅一笑,复座。
“你不该在这种地方。”
好半响,手中捏着酒杯的段元亨仰头一干,看似随意的说道。
红鱼姑娘端起玉酒壶想要再为他添上,却被挥手拒绝了。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似是有仙气缭绕,雅质出尘。和熙如沐浴春风般的微笑道:“无家可归的人,在哪不是一样,在这长大,这便是家了。”
段元亨默然,点头道:“看的出来那老鸨子很疼惜你,你不愿答应,她就连安阳郡的大公子都敢回绝,虽说他老子放在恒州城不免有些权淡言轻,但真就一点麻烦没有?”
听到这事,红鱼颇为无奈的道:“确实有些麻烦,但终归是些暗地里的小麻烦,未必就敢闹大了去,只是确实连累许妈妈了。红尘女子,都是苦命人,但凡有些法子,谁又会沦落至此做这令人唾弃的行当。许妈妈年轻时候也是个别具风韵的美人,只是女子能有几年风华正茂,终归是要老去。要么找个不嫌弃出身的男人嫁了,要么就留下来,老东家对这些老去的女子待遇还算丰厚。”
似乎是想到什么,段元亨冷笑一声,道“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你背后老东家的意思?”
一个花颜月貌的女子,姿色才艺力压各方大小清倌红牌,还能独善其身,背后要是没有人撑腰,早就被吃干抹净了。那些美其名曰卖艺不卖身的红尘女子,看似洁身自好,可有几人真能守身如玉,万斤权贵压身,那盈盈细腰怎么都要弯的
红鱼姑娘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