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嬷嬷感激道,“是奴婢要拜谢王妃才是,方子开出来,王妃本不必管的,可如今要亲自去看,足见对五老爷的病很是上心了,王妃如此心善,真是应了医者仁心的话。”
秦莞笑道,“五表叔的病有些难,汤药上万万不可出岔子,我这才不放心,若是其他的病症,我倒也不会如此。”
黄嬷嬷又是连连叹息,自然都是感谢秦莞之语,不多时,一行人便进了药庐。
药庐乃是一个独立的小院,两间正房,左右两间厢房,一共六间屋子。
一进院子,秦莞先闻到了一阵药香,继而便被一架小水车所吸引。
这药庐正中乃是一方花圃,一条小溪从花圃之中潺潺流过,那小小的水车便在溪流最低处。
这个时节,鹿池之中都结了冰,可这里的这处小溪,却只有表面上薄薄一层碎冰,秦莞定睛看了几瞬,忽然发现了妙处所在,这溪流从地下引处,而那小小水车的出水之地却也埋着一处竹管在地下的,这水车带动着水流回环流动,这才让小溪没有结冰,秦莞当下道,“这是府上的匠人做的吗?竟然如此巧妙!”
黄嬷嬷笑道,“这不是府上匠人做的,是九少爷做的,冬日结冰,这药庐用水不便,他便引了鹿池之水进来,又做了这水车,竟然便不结冰了,这溪流往后还有一处水池,药庐用水便在那里。”
秦莞咂舌,原来水车出水的竹管是连在别处的,如此巧思,竟然能让一池水活泛起来!实在是绝妙!
“九少爷竟然有如此巧手?!不但巧手,更有巧思,实在是妙!”
秦莞一边夸赞一边走到跟前去,黄嬷嬷便笑道,“王妃有所不知,九少爷寻常除了读书便喜好些手工之物,九少爷还说,若是以后不接五房的家业,去做个木匠算了,五少爷说这话的时候还是小孩儿心性,您莫要见笑。”
秦莞哪里会见笑,人实在是,志趣并非只在家业权势,若陆静和这样的陆氏子弟,竟然有这些喜好,也算的上特立独行,说想去做木匠,或许也是他不恋权势的真心话。
“哪里,我倒是羡慕的很,九少爷想必自小便是个聪明的。”
秦莞一边夸赞一边往里走,眼下是来看药的,她自然顾着正事,黄嬷嬷闻言便道,“是这样,九少爷很小的时候便聪慧的很,做些小玩意儿不在话下,小时候他都看不上外面买来的什么木车风筝,因他自己便能做。”
秦莞闻言更是惊讶了,然而惊讶不过一瞬,刚走到门口的她忽然脚下一顿……
黄嬷嬷不知道秦莞怎么了,只看到秦莞又回头看了一眼水车的方向,她面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随后却又八风不动的进了屋子,再去看时,她却又神色如常了。
黄嬷嬷摇了摇头,并没有多问。
只有一夜,陆博易的药已经备的差不多了,到现在只差了一味药,陆由心已经派了人往建州城去寻,今天下午便可回来,到时候,陆博易的药便成了。
看完了药,秦莞怕节外生枝也不在药庐多留,回来的路上便道,“嬷嬷刚才说五表叔的药是九少爷看着?”
黄嬷嬷点了点头,“是,是九少爷在管,九少爷性子安静,而五老爷又病了多年,他小小年纪便给他父亲煎熬熬药了,孝顺的很,如今,小病小痛的,他自己就能治了,您是见过九少爷的,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可奴婢却觉得他是几个小辈之中最为聪明的呢。”
秦莞眯眸回想了一瞬,的确,在几个小辈之中,陆静和乍看之下并不起眼,至多是气质上比陆静韫更温和,而少了怯场之态罢了,可到底比不上陆静修习武之人那般意气风发傲气外露。
“自小便能做木车风筝,还自学成医,听嬷嬷说的,我也觉得九少爷是个奇才了,那念书呢?九少爷学问如何?”
黄嬷嬷笑道,“九少爷的学问也是极好的,只是王妃也应该看出来了,九少爷和五老爷性子一样,不喜欢争抢,也不喜欢出风头,哪怕再聪明,总是不出头不露强,旁人也是不了解的,所以在族中,九少爷名声并不大。”
秦莞点点头,“原来如此,其实这样也是好事,性子沉稳些才能做大事。”
黄嬷嬷叹了口气,“可不是,其实小姐早前十分喜欢九少爷的。”
秦莞转头看着黄嬷嬷,“姨母想选他做承嗣之人吗?”
这么一问,黄嬷嬷的面色却有几分复杂,最终笑了笑道,“那倒也没有的,五房从不争这承嗣人的位置。”
秦莞点了点头,“如此,五表叔一家的确是与世无争了。”
黄嬷嬷笑着点头,想说什么,可到底是没说出口。
等回了菡萏馆,黄嬷嬷便当先离去,秦莞则开始沉思起来,看到那水车巧思,又听黄嬷嬷多番夸奖陆静和,她竟然想到了陆静承门上的机关,那并不是一个十分高明的机关,可是放在普通人身上,却绝对没有几个人能想的出来。
就凭着这一点,陆静和也值得被怀疑一二。
可黄嬷嬷说五房根本不想掺和争夺承嗣人位子的事,且一家人皆是温和与世无争的人,如此,秦莞对陆静和的怀疑又打消了两分,再加上陆静承案头那本春宫册,秦莞还是不怎么怀疑几位少爷。
只是,陆静和是五房矿难的制造者,这一点陆静和知不知道呢?
秦莞心中疑惑颇多,却一时不得解,而等到了下午时分,白枫忽然举着一封信从外面走了进来,“王妃!主子来信了!”
这话一出,不止是秦莞,便是白樱和茯苓都喜出望外,秦莞连忙打开信封,迫不及待的将信拿出来看,信上的字迹只有白字,秦莞一目十行,眨眼间就看完了,信一看完,秦莞便坐着发起怔来。
然而白枫几人都殷切的望着秦莞,秦莞这才道,“黔州起了战事,这几日还在焦灼之中,他让我们放心,很快就能分出胜败来,过年之前是一定会回来的。”
这般说完,秦莞的心又往下沉了一分。
到底还是起战事了,蒋和英出自朔西军,自然十分熟悉朔西军,且黔州驻军人数不少,秦莞担心战况焦灼,更担心燕迟受伤,她双手握紧了信函,只恨不得此刻出现在燕迟身边,哪怕战火连天,也总能陪着燕迟。
“好了,不要担心。”秦莞深吸口气,将一切情绪都掩了下去,“相信他,我们等着他回来便是。”
白枫几人都点头应是,可秦莞知道,没有一个人是真的能轻松下来的。
这封信解了秦莞的疑惑,知道了黔州的境况,却又生出了更多的牵挂和担忧,然而这些,她也只在一个人的时候表露,建州和黔州远隔数百里,这封信乃是前日写好的,如今又过了两日,谁也不知道今日如何了。
晚间时分,秦莞派人去请了陆由心过来,等陆由心到了菡萏馆,便将燕迟来信的事说了,一听真的起了战事,陆由心当下也担忧起来,“这信是前日写的,想来战事非前日才起,他这几日想来急忙,也没多余的时间来写信给咱们了,可黔州来建州的人不少,我明日便派人去建州城打听,看看能不能知道黔州那边的消息。”
秦莞本也有此意,听陆由心如此说自然赞成,陆由心见秦莞没见愁云笼罩,安抚了两句转而说起了别的,“听说你极喜欢静和做的那一套水车?他是个手巧的孩子,在陆氏族中,还做过不少小玩意,那套水车,从开始做到成形,也不过用了五日,他以前还说要去做木匠,我想着他便是去做木匠也是个极厉害的木匠……”
秦莞展颜一分,“是,黄嬷嬷也和我说了不少,我很是惊讶,说明九少爷当真天资聪颖。”
陆由心叹了口气,“是啊,真的很聪明,学什么都极快,我常常想,要是静修有他那份沉稳和聪颖通透就好了。”
秦莞听着这话微露疑惑,“姨母的意思是……您是属意五少爷的?可既然觉得九少爷也极好,为何不干脆……”
陆由心闻言抿了抿唇,面色也有些沉重起来,顿了顿才道,“其实……不是我不喜欢静和,我是极喜欢他的,我和你说过,小一辈的还需要历练,可真的到了那一日,我也不会当真不立承嗣之人,可我若立静和,族中的耆老必定是不愿意的……”
秦莞满眸疑惑,陆由心看了她一瞬,好似下了决心似的道,“我五哥自小便身体不好,虽然夫妻和睦,却……却难得子嗣,静和……其实是五哥从陆氏旁支抱过来的孩子,并非他们亲生,这一点,只有我,还有几个族中的长辈知道……因为这个,静和便是再好,我也很难选他。”
秦莞瞬间明白了今日黄嬷嬷面色复杂是为何,而她刚刚打消的对陆静和的怀疑,更是因为陆由心的这一席话重新复燃,如果陆静和非五房亲生,那便不算陆静承的嫡亲表兄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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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千字!这个案子很简单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