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陆静修跟着黄嬷嬷一进门便看到了秦莞。
秦莞和陆博易都坐于窗边的矮榻,陆博易手放在榻几的软垫之上,而秦莞的指尖刚刚离开陆博易的手腕。
窗边的灯盏星火耀耀,映照的秦莞面如温玉,如此,她精致的五官便越发粉雕玉琢一般,那一双清浅星亮的眸子,更是闪烁着令人惊心动魄的波光,她正轻声问陆博易病况,语声犹如清泉过溪般悦耳,一瞬间,陆静修的心头狠狠的跳了一下,胸口有股子馥郁的暖流晕散开来,看着秦莞的目光便有些炽热起来。
“可觉得胸口疼吗?尤其是咳嗽的时候。”
秦莞还在问着,陆博易道,“有些疼的,尤其左边这里,有时候压一下也会有点痛,咳咳咳——”
陆博易说着又咳嗽起来,秦莞细细看着他的面色眉头皱了起来,“可会胸闷气短,并牵引两边肩膀疼痛?”
陆博易听着只点头,“神医说的俱有,还有些体寒。”
秦莞蹙眉,“体寒是正常的,邪风入肺,体内多寒少热,你切勿着寒,如今隆冬天冷,更要多注意。”
陆博易听着频频点头,见秦莞面色沉凝,便问道,“敢问神医,是否医治无望了?”
秦莞微愕,陆博易却平和笑道,“近来不知怎么有了这般预感,总感觉这病是治不好了。”
一旁陆由心忙站起身来,“五哥你在说什么,你可知道……你眼前这位神医医术高绝,有她在,是一定能给你治好的,你便好好放心吧。”
陆博易只笑不语,秦莞道,“你眼下病的的确有些重,你放心,我会好好医治。”
陆博易点头,又捂着嘴咳嗽起来,秦莞将陆博易适才所言一一写下,又问,“可还有夜中难眠,肌肤刺痛,目眩之状?”
陆博易看着秦莞眼底微微一亮,“会有会有,自从开始咳嗽,夜里便极难睡好了。”
秦莞只请脉之后便一一猜中了病症,陆由心和陆博易便都生出了几分希望来,秦莞点点头又一一记下,却没有再多问,“病症并不轻,却也是可以治好的,我会开两幅汤药方子,再给你针灸,如此配合,想必能有改善。”
顿了顿,秦莞又道,“今夜针灸来不及了,你可先回去,稍后我会命人将方子送过去。”
陆博易本是想等开了方子再走,可听秦莞这样说,便没多言,当下起身道谢,又和陆由心说了两句便走了出去,陆由心亲自送陆博易出内室,秦莞则看着眼前的记录出神。
这边厢,陆静修定定的看着秦莞,眼睛眨也不眨的。
外面响起说话声,而后陆博易父子便离开了,陆由心很快进了内室,见陆静修杵在那里,皱眉道,“你是何处不适?可是染了风寒了?你既然知道莞儿的身份,还敢让她给你看病?真是不知体统!”
秦莞听着这话方才将目光从记录之上抬起,转而看向了陆静修。
陆静修心头眼底本都是炽热的,可对上秦莞的目光,却不知为何心头一凉。
秦莞是那般的沉定自若,一双眸子更好似清潭一般,几乎刹那间就能倒映出陆静修的样子,陆静修本不觉得自己有多失礼,可这一瞬间,却忽然有些心虚之感,竟然不敢和秦莞对视太久,连忙垂了眸子。
秦莞的眸子不仅清浅,更是清冷,陆静修看的明明白白,秦莞看着他,和看陆博易之时无异,甚至,因为此前的缘故,还没有看着陆博易时候来的温文,陆静修垂着脑袋,一时懊恼一时失落,竟然没有答的上陆由心的话。
陆由心的眉头便皱了起来,“你这孩子,问你话呢。”
秦莞在旁道,“姨母,若真是病了,也无碍的,我早前行医,病者皆是一视同仁,只是不知五少爷何处不适?”
秦莞一开口,那扑面而来的生人勿近之感更叫陆静修一阵心凉。
其实秦莞此刻和适才对陆博易说话之时并无太大的差别,可陆静修就是感觉到了秦莞对他的漠然,他一时心痛手凉,心头的热望好似被一盆冷水泼下,连喉头都有些发紧,半晌陆静修才抬头道,“我……我有些头疼,身上还有些发冷……”
秦莞平静的看着陆静修,“可咳嗽?”
陆静修心底一边失落,一边又努力的看着秦莞的眼睛,使足了力气,想从她的目光之中找出关切来,然而看了半晌,陆静修却只在秦莞眼底看到平和沉定,他失望极了,屋子里明明暖意盎然,可他却觉得手脚都开始发冷,摇了摇头,陆静修声音都低了下去,“没……没有……”
秦莞打量了陆静修一瞬,“五少爷面色如常,还不显病状,大抵是风寒初始,我给五少爷开个方子便可。”
陆由心觉得陆静修有些怪异,闻言忙道,“开个方子足够了,我好久没听到他得病了,他体格好,很快便能痊愈的。”
秦莞说着,拿了一旁的纸张,抬手便写,这是一个十分简单的方子,不懂的人不觉什么,可懂的人却能看出上面大都是温补之药,没多时,秦莞便写好了,抬手递给茯苓道,“冷水下药,三碗煎一碗,三餐之后服药。”
茯苓拿着方子走到陆静修跟前,“五少爷——”
秦莞说完便收回了目光,继续看着陆博易的病况记录,陆静修却有些痴痴的看着秦莞,茯苓眉头一皱,“五少爷?”
陆静修猛然回神,这才赶忙接了方子。
大夫看病,无论大小,总是要问脉的,可秦莞竟然未曾给他问脉。
陆静修想不明白,只觉失望,或许他的样子是真的不像病人,也或许是他说的病状并不严重,更或者……陆静修瞪大了眸子看着秦莞,难道说秦莞看破了他?!
这么想着,陆静修背脊上瞬时出了冷汗,然而再看秦莞,她却神色如常。
陆由心觉得此刻的陆静修有些呆愣,便斥道,“行了行了,你回去吧,前次我给你叮嘱的话你可记好了。”
这便是要陆静修莫要泄露了秦莞的身份,陆静修愣愣的点了点头,这才转身走出了内室。
看陆静修失魂落魄的出来,陆静韫赶忙迎了上来,“五哥?如何?”
说着一垂眸看到了陆静修手中的方子,当即喜道,“咦!竟然真的给你看病了!”
陆静修笑不出来,脚步沉重的朝门口走去,他每每和友人出门游历的时候也不乏女子作伴,可他从未见过秦莞这样的,他本怀着一腔热情,可看到秦莞那清冷的目光,便什么也说不出来什么也不敢做了,秦莞只需要波澜不惊的坐在那里,他心底便不知不觉生出一股子敬畏来,他不愿承认,可刚才那一瞬间,他竟然有些发怵之感。
“五哥?你这是怎么了?进去看病看的魂儿都没了!”
陆静修听着这话长长的叹了口气,从前的他顶着陆氏三房嫡长子的名头,在岚州地界也算的上天之骄子,后来习武有所长,交朋结友如鱼得水,就更是心高气傲了,何曾有人让他如此牵肠挂肚过?!
是,他没有魂儿了,他的魂儿都留在了梧桐苑了……
陆静修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方子,又觉得失落,又觉淡淡欢喜,至少这张纸是她拿过的,这些好看的簪花小楷是她写的,他心中怜惜之感顿生,想了想,还是将方子叠好放在了衣袖之中。
……
……
陆静修一走,秦莞便抬眸看了一眼入口处,摇了摇头有些无奈。
这位陆静修年纪轻轻,倒也不算纨绔,至少家中生乱,他还知道回护陆氏,后来得知他的身份,他也顾全大局没再闹出乱子,自然是要比那位陆静承好不少的,可是前次半路相候赔礼道歉的时候她便觉有些奇怪了,再加上后来送那一大束梅花,她心底更有些隐隐的诡异之感,陆静修此人必定不笨,若他那自诩豪气的性子,自然他们恩怨了结,便不会再生枝节,那束梅花实在是有些多余了,然而此前她并没有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