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慕卿溜达了一圈回来,却发现小茶寮之中的气氛越发冷凝了。
孙慕卿看了看秦莞,又看了看燕迟,见二人没有说话的打算,也只好心底沉甸甸的没多言。
然而他却知道,一切都是由那把匕首引发的。
那匕首难道不是沈伯父的东西?如果不是沈伯父的东西,又怎么会在沈宅呢?
孙慕卿想不通,却隐约觉得事情不太简单,然而秦莞已经提醒过他许多次了,京城之中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
三人各怀心思,等了一个时辰,韩栋才又来请他们,等到了墓地,果然看到墓穴皆以合拢,匠人们手艺极好,韩栋早前准备的祭品也都拿了出来,孙慕卿自然第一个上前祭拜,等轮到秦莞和燕迟的时候,他诧异的发现秦莞和燕迟都行了大礼,且都磕了三个头,孙慕卿顿时觉得十分不好意思。
等二人行了礼,孙慕卿便道,“实在是太感谢郡主了,伯父伯母在天之灵看到郡主如此费心,也必定十分感念。”
孙慕卿一边说一边动容非常,寻常朋友即便帮忙,也不至于行这样的大礼,何况秦莞和燕迟身份高贵,秦莞对他的事可实在是太用心了!
此刻时辰也不早,秦莞和燕迟心底装着事,自然想快点回京城,秦莞没有多言,又叮嘱了韩栋善后,然后便带着孙慕卿下山去,可刚走到一半,天上忽然落了雪!
孙慕卿惊喜道,“这是今年第一场雪呢!”
真相的迷雾被拨开,秦莞忽然知道了父亲去岁的惊恐从何而来,此刻的她通体生寒,忽然就知道父亲为何要做那样荒诞的决定了,皇帝杀人本来就足够石破天惊了,何况在这桩凶案之后,隐藏的却是那样一个足以让大周天崩地裂的秘密!
便是父亲,都没有勇气揭破继而选择了逃离,那么她呢?
秦莞看着纷纷扬扬落下来的雪粒心底悲苦阵阵,身为人女,她立不了一块有主人名讳的墓碑,事隔一年,她好容易探得真相,可这个真相却让她束手无策,秦莞心底绝望一阵一阵的涌上来,又是愧疚又是不甘。
燕迟握住秦莞的手,带着她上了马车,燕迟手上的劲儿很大,无声之中给了秦莞力量,一行人趁着风雪回城,也不知道是不是下雪的缘故,这一日天黑的格外早,距离京城还有几十里地天色就暗了。
下着雪,天色又暗,燕迟几个御马的还好,秦莞乘着马车却有些颠簸,燕迟令马车放慢了速度,自己也趁着此刻理清头绪,马车里,秦莞同样在整理思绪,然而她前前后后想了许多遍,最终还是肯定了自己的答案。
真相避无可避,却又残忍而奇幻,这样的事说出去,谁会信呢?!太后娘娘会信吗?太子会信吗?
秦莞忽然想到了皇后,想到了那个高高在上,永远骄傲雍容的女人。
真相隔着繁复厚重的帷幔,皇室的瑰丽富贵迷了许多人的眼睛,而在这么多人之中,很显然皇后是最先发现秘密的那个,她孑然一身守着坤宁宫,一心想要燕彻上位,如今,所有的诡吊都有了解释。
秦莞忽然万分敬服那位坤宁宫的主人。
又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到了京城之外,此刻已经入夜多时,京城城门之处会宵禁,然而燕迟和秦莞身份不凡,二人又有婚约在身,燕迟出面,怎么样都能入城,可眼看着一行人到了城门之下,燕迟却忽然勒了马。
秦莞掀开车帘,燕迟沉声道,“不对劲——”
秦莞抬眸看去,只见城门紧闭,城楼之上漆黑一片,再凝神一听,似乎听不见人声,秦莞眯眸,夜色之中的京城不该是这般模样,到底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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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当当,给当初第一个答凶器在沈大人那里的妹纸奖励!
秦莞看着孙慕卿包裹中的一把匕首眉头紧皱。
那并不是一把造型奇怪的匕首,相反,还十分寻常,只是匕首乃是青铜打造,因为有些年头了,上面的刻字都有些不清楚,那日孙慕卿带着秦莞去过那间房子,里面堆放的都是沈家的东西,秦莞一眼扫过去,每一样东西对她而言都熟悉万分,然而那日她情绪太过激动,未曾细看,直到今日孙慕卿带来了敛葬之物。
秦莞如此直接的问出来,只因为她认识其他的东西,唯独这把匕首是她不认识的。
沈毅是儒臣,没有收集兵器的喜好,他们府中除了厨房里面的菜刀柴刀,便是她的那一套短刀,这把匕首,秦莞前所未见。
秦莞这一问,孙慕卿忙道,“就是一把匕首啊,我也不认得的,不过应该是伯父的东西。”
孙慕卿不觉有差,只一样一样的将包裹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哪些是沈毅夫妇的,哪些是沈莞的,一旁燕迟见秦莞反应不小,便知道这把匕首可能有问题,然而看到孙慕卿拿出了沈莞的东西,燕迟还是忍不住去看。
“这是什么?”燕迟指着那一把小药杵道。
孙慕卿看了燕迟一瞬,心知燕迟应该知道今日是来为谁立衣冠冢,索性道,“这是我小师妹曾经用过的药杵。”
燕迟心底便生出了几分意动,他对从前的沈莞所知甚少,如今看到沈莞的遗物,感觉自然非同寻常。
这边厢,秦莞却一把将那匕首拿了起来,“这是你在何处寻到的?”
匕首之上生了铜绿,以至于掩盖住了字迹,这么一问,孙慕卿立刻道,“就是修园子的时候,在土里翻出来的,还翻出来好些东西,那宅子被烧了之后,一年没人管,好些东西都埋进土里了。”
孙慕卿解释那匕首看起来并非光鉴如新,可秦莞却在细看那匕首之上的字迹。
她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一下子让燕迟和孙慕卿都觉出不妥来,韩栋不近不远的站着,亦觉异样却不敢多问。
燕迟上前,低声问道,“怎么了?”
秦莞的拇指落在了那匕首的刀柄之上,她使足了力气,好似要将上面的铜绿全部拂去似的,燕迟看她使劲到指节泛白,越发觉得事情有些诡异,“这把匕首怎么了?”
“太阿……这把匕首叫太阿……”
匕首柄上刻着的字的确就是太阿二字,然而这分明是匕首。
“太阿是上古十大名剑之一,也是一把青铜宝剑,传言之中,乃是一把威道之剑,乃是古楚国楚威王所有,楚威王性情豪烈,征战天下,乃是当时的一代杀神,后来带领古楚国一统中州,可谓是开天辟地第一人,太阿是一把剑,可如今这把匕首也叫了太阿……”
秦莞仔细的打量这把匕首,忽而转身将匕首递给了燕迟,“你看看。”
秦莞不懂兵器,燕迟却懂,他拿着匕首在手中挽了个花,然后道,“这把匕首没有多少年头,可能只有十多年,也并非出自铸剑大师之手,或者说是铸剑坊里面一件十分普通的物件,刀锋的弧度差了一点,应该是个生手铸的。”
总的来说,这把匕首做为兵器而言,并非上品。
孙慕卿站在一边看了看秦莞,又看了看燕迟,不明白二人为何忽然研究起此物来。
孙慕卿想到这是沈毅的遗物不由道,“郡主,殿下,这匕首……应该没什么特殊的……”
秦莞却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沉凝一片,甚至连眼瞳都在微微颤抖,孙慕卿不够了解秦莞,燕迟却不会放过秦莞任何一丝变化,他感觉到事情不对劲,不由抬手揽住了秦莞的肩膀,“怎么了?”
秦莞艰难的吞咽了一下,转眸定定的看着燕迟手中的匕首,她唇角微动,可显然顾忌到其他人在场,并没有将真话说出来,她定了定神,转眸看向孙慕卿,“孙神医,这把匕首应该不是沈氏的遗物。”
孙慕卿有些诧异,“可是……可是就是我在园子里挖出来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