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淑华嘲讽的笑了下,点头,“可能咱们的大限要到了!”
云雁听着这话,直被吓得眼瞳一缩,“这……这不至于吧,那晋王侍卫就只是一个小喽啰,就算真是被您处决的,又怎么能影响那么大呢?再说晋王的死和咱们无关,当初您分明是想救晋王的!”
赵淑华听的苦笑连连,“可有谁会相信呢?”
云雁面色几变,心底浮起两分苦闷,是啊,没有人会相信。
赵淑华冷眸微眯,眼底闪出了几分锐利的锋芒,“也并非不至于,彻儿不是皇上心中最好的人选。”
云雁一听这话,心底更是胆战心惊,她是皇后最亲信的侍婢,燕彻等同于她的少主子,一年之前燕彻被册立为太子,这几户是顺理成章的事,云雁以为,就连皇上都是这样想的,燕彻做为嫡出的,虽然并非长子,可不论是品性还是能力都是储君的第一位人选,为什么皇后今日却能说出燕彻并非皇上最好选择的话呢?!
云雁心底的不安越来越重,“皇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赵淑华却淡淡的闭上了眸子,“这一日总是要来的,我本以为还要过几年,可没想到皇上开始着急了,燕彻和成王,都不是最好的人选,皇上的目光早就看向别的地方了。”
云雁听的云里雾里,“皇上正值壮年,难道是害怕太子殿下的权力过大?”
赵淑华又摇了摇头,不知想到什么,她忽然睁开眸子道,“太奇怪了,我仍然没有想通宋希闻的尸体怎么会出现在晋王府的后院之中,若非如此,皇上只怕找不到机会禁足我,后面也不会有这些事了。”
云雁跟了赵淑华二十年,去岁的事她算是最清楚的人之一,这话一出,云雁立刻道,“皇后娘娘,是不是有人知道了去年的事?宋希闻的尸体被人移到了晋王府?”
赵淑华语声深长,“自然是被人移走的,死了的人不会自己换个地方将自己埋起来。”
可这个人是谁呢?对手在暗,她却在明,这种感觉实在是太不好了。
“去年的事我们做的滴水不漏,绝不会出这样的岔子,走漏风声的人是谁?”
云雁皱眉道,“知道这件事的,最清楚的便是康公公和朱公公了,他二人私下里也十分交好……”
赵淑华仍然皱着眉头,“这不可能,他们两个对我忠心耿耿。”
这话一出,赵淑华自己却也有些不确定了,康博文和朱于成的确是她一手提拔上来的,然而这两个人都离开她的视线太远了,因为信任,她这些年来从没有监视过他们两人,这二人有没有可能背叛自己,或者被新的人收买,这些赵淑华都不知道,赵淑华皱眉叹了口气,“他们死的时候都没有犹豫,我猜他们不会叛我。”
云雁唇角紧紧抿着,“娘娘,若您猜到了皇上的想法,那咱们怎么办呢?”
赵淑华的眸子一冷,整个人身上的气势都变得肃杀起来,看到这样的赵淑华,云雁心底一突,皇后是她见过的最为睿智的女子,这么多年来,无论是和皇帝关系日益浅淡所面临的后宫威胁,还是燕彻一步一步的成为太子,所有的事尽在皇后的掌握之中,而不管是在什么时候,她都是冷静的,从容的,无论心底有多少愤怒多少惶恐,她都不会将其表露出来,而当她的对手看到她的这幅姿态,就会相信她有足够的底气,一般这个时候,对手早已自动退避了,冯龄素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虽然众所周知冯贵妃最为得宠,可这么多年来冯龄素却不敢真的和皇后作对,有怒火便往更低阶的妃嫔身上发,得了宠爱便翘一翘尾巴,更出格的事却是从来不敢做,云雁总以为,以后寿康宫的主人就是自家主子了,并且直到最后一刻,这偌大的皇宫都会在自家主子的掌控之中,可现在看来是她想的太简单了。
赵淑华眉目凌冽,周身好似带着烈烈朔风,她的父亲是大周的辅国大将军,她自小就知道如何做一个战士,如果她是男子,她必定是驰骋疆场攻城略地的统帅,可她偏偏是女子,于是她只能收敛所有的野心和锋芒,到了这高墙深院的囚笼之中,可即便在这里禁锢了二十年,她心底仍然有冲锋陷阵决一死战的悍狠之勇!
“再等两日,若太子和蓁儿都没出现,我有法子。”
赵淑华沉吟了半晌方才开口,云雁听着这话,顿时心中一安。
……
……
赵淑华只等了一日就等到了燕蓁,云雁看到燕蓁的时候简直要哭了,她来不及行礼就转身跑了进来,“皇后娘娘,公主殿下来了!公主殿下来了——”
赵淑华顿时站起了身来,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她连忙坐回了远处,很快,燕蓁进了屋子。
多日不见赵淑华,燕蓁第一眼看过去就觉得赵淑华老了几岁,她仍然华服加身,仍然妆容精致,可她背脊挺直的坐在那里,反而给人一种她强自撑着的感觉,往日的从容和气势,如今都黯淡了几分。
燕蓁走上前去,也未行礼,“是太子哥哥和皇嫂让我来的。”
赵淑华目光深深的看着燕蓁,若是从前,燕蓁早就扑到她怀中来了,可如今,她却连一声母后都不叫了,赵淑华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他们怎么说的?外面出了何事?”
燕蓁是来办正事的,就算觉得赵淑华的目光让她不自在,她还是上前快速道,“出事了,西北去查军粮案的钦差送了折子回来,说朔西军粮的贪腐和张启德有关系,张启德如今被下狱了,下狱好多天了。”
赵淑华听到“出事了”三个字的时候就已经心头一震,再听说张启德被下狱,她面上的神色简直可以用凌厉来形容,震惊,怒意,全都化作了凌厉的锋芒,连放在椅臂上的拳头走攥了起来。
燕蓁被赵淑华的神色所慑,一时愣住,赵淑华却肃穆的看着她,“继续说。”
燕蓁点了点头,“张启德下狱之后朝堂之上就有人开始弹劾太子哥哥,可是太子哥哥应该做了安排,没有实质性的证据,父皇也没说什么,可是昨日,御史台忽然拿出了许多证据,太子哥哥此前保的人都被牵连在内,父皇一看,一气之下就夺了太子哥哥主管吏部和户部的权力,还让太子哥哥在东宫思过。”
“有没有派禁卫军看守?”
燕蓁点头,“有,等于是将太子哥哥禁足了。”
赵淑华悬着的一颗心落了下来,坠入了无边的深渊之中。
如果刚才她心底还报着最后一丝希望,那到了这时候,她那最后一丝侥幸都消失了。
皇帝想做什么,她可以确定了!
赵淑华的面色十分不好看,燕蓁看的心中惴惴,“母后?”
被燕蓁一叫,赵淑华这才猛然回神,见燕蓁眼底满是担心,她不由心头一软,“我知道了,还有别的事吗?晋王府的案子有没有继续查下去?朝中还有什么变故吗?太后那边怎么说?”
赵淑华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燕蓁反应了片刻才开始答话。
“晋王府的案子没继续查下去了,成王现在一心想要打垮太子哥哥,何况那案子也查不出别的什么来了,皇祖母那边还是护着太子哥哥的,昨天皇祖母亲自去了东宫,她一去,外面的人都忌惮许多,至于朝中,我知道的不是十分清楚,就是……哦对了,燕迟又回到了刑部,还是做了刑部左侍郎。”
赵淑华眉头紧紧皱着,燕蓁对朝政自然是不敏感的,或许还有很多事她看不出诡异之处了,然而光这些消息便已经足够了,她站起身来走到了窗边去,这个时节天气早就变冷了,眼看着今冬的第一场雪就要落下来,赵淑华却一把推开了窗户,冷风呼啸而入,连她的鬓发都被吹乱,可她却顾不上这些了。
燕蓁站在赵淑华身后不远处看着等着,她知道秦朝羽为何让她来见母后,不管是她,还是太子哥哥,都没有人可以力挽狂澜,可是母后可以,她的皇嫂也是个极聪明的人。
燕蓁沉默的等着,她不敢出声搅扰赵淑华,看着看着,燕蓁忽然看到了赵淑华发髻之中现出了几丝银白,她心头一震,胸口立刻涌出来几分酸楚来,她的母后也老了。
赵淑华自己却在拼命的动脑子,事情和她想象的一样严重,甚至比她想的更为艰难,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呢?这么想着,赵淑华忽然就想到了燕迟,她连忙转身问,“燕迟入了刑部之后在做什么?睿亲王府这些日子有出过乱子吗?”
燕蓁一愣,不明白赵淑华怎么问起了燕迟来,但是还是下意识的道,“没有,这两天朝事繁杂,燕迟在刑部衙门行事很是稳妥,没有什么扎眼的事,母后问这个做什么?”
很稳妥?没什么扎眼的事?
赵淑华眼底闪过两分机锋,唇角愉悦的弯了起来。
她忽然有了个怀疑,那个在晋王府后院埋尸体的人,会不会是燕迟呢?
晋王府的案子出现的时候,睿亲王已经死了……
赵淑华做了二十年皇后,从小记事开始就经常和皇室众人打交道,她的机敏和聪慧,总是让她能轻易的看透人心,别人她或许还不那么肯定,可燕凛父子她却看的清楚,燕凛自小在太后身边长大,心性极其忠正,可这份忠正却是害了他自己,值得庆幸的是,燕迟和他不同。
睿亲王的死她并没有派人详细查过,可在朔西威风凛凛了十多年的睿亲王,竟然被一群戎人杀手害死,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而有那么胆子谋划这一切的人,赵淑华不用多想就知道是谁!
她能想到的,燕迟也能想到,在年轻一辈之中,燕迟是她最欣赏的小辈,那就是一匹在朔西寒原之上厮杀长大的狼王,即便他回了京城,骨子里的血性却是不会变的。
既然燕迟能想到,那他如今的乖觉证明了什么呢?
赵淑华扬唇,“燕迟和秦莞定了婚期了,他们最近如何?”
燕蓁瞪大了眸子,她更为不解了!自己母后和太子哥哥的处境已经十分不容易了,可是自家母后为什么还在过问别人定亲的事,难道她想早早思考给人家送什么礼物吗?
“他们……应该还好,我昨日见到了秦莞,皇祖母身体不好,秦莞经常入宫给皇祖母看病,昨日皇祖母还带着她去了东宫,她和皇嫂两个人说了些话,表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来。”
赵淑华点了点头,“燕麒查晋王府案子的时候似乎是带着秦莞一起的?”
燕蓁弄不清楚这些,只是道,“秦莞不是会验尸吗?应该是一起的……”
赵淑华眯眸想了片刻,“那你出去告诉你皇嫂,等秦莞下一次再来东宫的时候,让你皇嫂告诉她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