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牵扯到了皇后身上时,皇上也没有出手阻拦,直到一波三折之后皇后被禁足。”
燕迟转身看着秦莞,“皇后被禁足,若但看尸骸案,好似是皇上在护着皇后,因为如此成王还颇为不平,可皇后被囚禁起来,太子没了依仗,最开始太子还抱有侥幸,可后来时间越来越长,太子必定慌了,而果不其然,太子一脉出事了。”
秦莞站起身来,心中一阵惊涛骇浪,“你的意思是,皇上最初让查这个案子,只是想看看这个案子指向谁?看着指向了皇后,皇上便没有阻拦,反而借着这个案子名正言顺的禁足皇后,而后对太子一脉发难?”
说至此,秦莞倒吸一口凉气,“皇上想对付太子?”
秦莞语声压的更低了几分,这话出口连她自己也不能相信,燕彻才被册立一年而已,皇上既然册立燕彻,必定是满意他的,这才一年不到,为何要对付太子?
“皇上是担心太子做大,还是说……”
秦莞想到了更坏一点的可能,然而她却无法理解缘故所在。
燕迟摇头,“这一次朔西的军粮案的确事关重大,情况好一点,就是皇上早就收到了风声,毕竟军粮案案发已经好几个月了,然而皇上知道凭着皇后和太子,不可能让张启德等太子看重的重臣落马,所以皇上引而不发在等机会,晋王府的尸骸案便是机会,而后皇后被禁足,皇上看时机成熟,这才在此时挑破,没有皇后掌控全局,太子一脉的人反应慢了一拍,我看不但是张启德,其他太子倚重的军将,甚至是北府军都要受到牵累。”
秦莞屏住呼吸,只觉得背脊上一片寒意窜过。
如果燕迟的推断是真的,那这位大周帝王的心思可谓是比渊海还深!
军粮案爆发多月,宇文宪更是早早就到了朔西,却一直没有传回来有用的消息,如果私下里皇帝早就收到暗报,他那应该是雷霆震怒的,可他却将一切情绪都藏了起来,直等到尸骸案裹挟皇后让太子一脉注意点错乱,从而失了先机!
这是何等的能忍能谋算,燕淮已经做了二十年的皇帝,当一个人久处高位呼风唤雨,“忍”就变成了一项可有可无的技能,可偏偏燕淮还能如此,秦莞抿了抿唇,“你说这是好的情况,那不好的呢?”
燕迟便道,“如果刚才我说的是真的,那皇上就只是为了剪除太子一脉的乱臣,毕竟贪腐是重罪,祸国殃民。而张启德连着北府军和皇后以及太子,寻常动不得。而如果情况坏一点,那就是皇上针对的并非罪臣,而是皇后和太子,太子此前就有辅国大将军做依仗,这一年多更是暴露出许多结党的证据,便是郑白石都成了太子党,甚至还有忠勇候府,皇上如今正值盛年,身体康健,如果皇上还想稳坐皇位十年,那现在的太子掌控的权力有些太多了。”
“十万北府军,可抵得上十万朔西军了,再加上张启德任定西节度使……”
秦莞喃喃低语,燕迟点头,“这还只是西北,在南边太子也掌握了不少外臣,去岁盐运上出事,太子这边就牵连了不少人,不过当时皇后和太子二人都十分果决,这才没有牵累到太子在京城的势力。”
秦莞想到了豫州黄金大劫案中,两湖盐运使刘仁励不就是被盐运贪腐案波及,而后想入京通过忠勇候府的路子请求太子的庇护么!大周幅员辽阔,百姓千万,想要让这样一个庞大的帝国处处河清海晏明显是不太可能的,可盐运和军队乃是国之重器,这两处的贪腐如此丧心病狂,却是要危及大周之根本。
“所以皇上到底只是想压制太子,还是……”
燕迟略一沉吟,“应该只是想打压,毕竟随便废储乃是大忌,何况太子身后还有十万北府军。”
秦莞点了点头,她也觉得是这样,现在怎么看燕彻也都是最好的储君人选。
“如果是这样,那皇上还是不想让晋王的案子重见天日了。”
秦莞心底一片忧心忡忡,尸骸案是机会,却变成了皇帝整饬朝堂的武器,而燕迟分析出来的帝王心术更是叫秦莞感到一阵阵后怕,皇上若如此深不可测,那晋王案子如何请求重审?
燕迟上前一步,轻轻将秦莞搂入了怀中,“不要担心,就算最后一条路都被堵死,我们也还有别的法子。”
秦莞抬眸看着燕迟,只见燕迟眼底一片锐利的暗芒。
她眼瞳颤了一下,没有问燕迟最后一条路是什么,只附身靠在了燕迟胸前。
“如果皇上当真是几个月前就知道张启德和军粮贪腐案有染,却隐而不发,那他对你又是什么打算?还有,不是说朔西军之中一位姓楚的将军也牵涉其中了?”
秦莞低低问着,燕迟冷笑了一声,“不论他打算对我做什么,短时间内不会将注意力转向我的,太子一脉还没剪除干净,北府军只怕也要牵连进来,东宫和皇后都不会坐以待毙的。”
“姓楚的将军……就是楚非晟,他人已经离开主营了,眼下应该和虞七在一起,楚非晟是我父王最器重的老将之一,其人脾气火爆杀敌奋勇,在朔西军中也有不少威信,父王过世,如果楚非晟留下,少不得大半的老将都要以他马首是瞻,可如果楚非晟牵涉进了贪腐案,所有人对他的信任便会被蚕食瓦解,除非最亲近的人,否则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怀疑。”
秦莞皱眉,“所以这是栽赃,只是想打乱朔西军的军心好掌控朔西军?”
燕迟“嗯”了一声,“朔西军中谁贪腐都不可能是他贪腐,他早年间成过一次家,后来夫人在生产的时候血崩而亡,孩子也没能活下来,当时的他还在朔西战场上,等他得到消息的时候,夫人都已经下葬三月了,他家中只有一个老父,对此十分不满,下令让他辞去军职回家,可他没愿意,结果老父一气之下也病倒了,临死之前他才回了一趟家,后来办了丧事他还是回了朔西,之后再没娶妻,只以俸禄供养着老家的几个叔侄。”
秦莞听得心中戚戚,“那大家会信他贪腐的事吗?”
燕迟道,“必定有人信,不过无碍,只要我回了朔西,必定能为他昭雪。”
秦莞松了口气,“那就好——”
舍家为国的老将军被栽赃上这样的罪名,和自己父亲的遭遇又有何差?!
皇帝为了控制朔西,不惜一位老将的声名,更不惜朔西军中千百将士的性命,这便是帝王之术!
秦莞心底一阵阵的发冷,她忽然觉得,会不会自己父亲的死也是帝王之术的结果?
可自己父亲不过三品大理寺卿,虽说统领一衙,却也不算位高权重,至少不比掌握兵权来的敏感,可他还是死了,不仅自己死了,整个沈府都被诛杀,这在京城之中也是罕见的吧!
这形同诛灭九族的惩罚,和多年前傅氏一族谋逆受到的惩处相差无几,可自己的父亲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父亲和晋王的对话毫无供状可查,那父亲私底下还做过什么事呢?
秦莞没有头绪,而这些事,一定也只有父亲自己才能知道。
浔娘和元师父更快准备好了饭食,这里的饭菜素来精致可口,秦莞用了不少,等用过饭,秦莞又检查了范鑫的伤处,范鑫伤口虽然愈合了,可伤筋动骨都要百日,何况范鑫差点连命都没了。
开了新的药方,又开了食补的方子,秦莞这才和燕迟一起离去,此时时辰不早,燕迟直送了秦莞回侯府。
今日燕迟的话让秦莞心底沉甸甸的,一进正院却碰到了秦邺,这位四哥行踪不定,对她的态度也是忽近忽远,然而多日未见了,秦莞还是停下脚步招呼一声,“四哥今日这般早就回来了?”
秦邺笑看着秦莞,“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听说睿亲王过来过?”
秦邺眼底带着几分揶揄,秦莞轻咳一声道,“是,刚才出去了片刻。”
秦邺长长的“哦”了一声,“还没出嫁,心思已经不在侯府了……”
这话没说完,秦邺却又真诚的道,“不过也挺好。”
说着又看向书房的方向,“父亲有吩咐,我这才回来的早了些。”
秦莞眉头微微一挑,“大伯让四哥做什么?”
这么一问秦莞才觉得不妥,秦述的吩咐自然是秘密,她问的太直接了。
秦邺果然笑了起来,“你想知道?”
秦莞正要说话,秦邺上前一步低声道,“军粮案的事你该知道吧?皇后和东宫处境不妙,父亲很着急。”
秦莞没想到秦邺会说这些,虽然也没说清楚到底做什么,但是可想而知是秦述在帮东宫做事,秦莞听着,便又想到了燕迟所言,她略一沉吟道,“四哥觉得东宫这次能否顺利过关?”
秦邺面上笑意微收,片刻后摇了摇头,“这个我可不清楚,不过朝羽是太子妃,咱们家是实打实的太子党了,这个节骨眼上也只能帮着东宫了,怎么,九妹妹有什么交代的?”
“交代”二字让秦莞心头发紧,秦邺好似笃定她知道些别的事情似的。
秦莞摇了摇头,“没有交代的,只是这次事端不小,皇上对太子也不可能一味姑息,虽说八姐嫁给了太子,可忠勇候府并非太子的家臣,关键时候,还是以侯府为重的好。”
秦邺的眉头高高的挑了起来,说是没有交代的,可秦莞这话意思却分明。
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你放心,我明白。”
秦莞没再多言,辞了秦邺回了松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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