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着九丫头做什么?”太后没好气的道,“九丫头的婚事,可不容你随便决定,她家中三个姐姐都还未出阁,怎样也轮不到她。”
秦莞闻言,顿时松了口气,燕淮笑道,“母后怎如此紧张,朕可没说要将她许给燕离,燕离虽然整日里没个正形,不过朕倒是想给她找个活泼些的姑娘,到时候也能和他过到一起去,免得他那性子,越是拘越是放肆的紧。”
太后听着,看着燕淮的目光不免生出几分慈爱。
当年恭亲王谋逆之事让太后痛彻心扉,看着最亲的两个儿子反目,看着其中一人战死,当下便让她墨发白了大半,彼时,便是燕淮被救回来之后也是去了半条命。
太后唇角微弯,目光扫过燕淮左侧鬓角处的疤痕,已经过了二十年了,当年的伤疤如今痕迹浅淡,可寻常人看到燕离母子,还是会想起当年的旧事,最难得的,却是燕淮,他善待了燕离母子,如今这话,更是真心为着燕离打算,他或许不会给燕离高位,却希望燕离过的开心,如此再好不过了。
“你和我想到一起去了,燕离的性子,拘不得,迫不得,最好找个他真正喜爱的,再不济,也得找个能和她玩耍的,他母亲你想来也知道,是个安静的,若找个九丫头这般的回去,岂非是多了一个吃斋念佛的主儿?”
太后低声说着,转眸扫了一眼秦莞,虽然是在看戏,秦莞人也很是放松,可她坐在那里,仍然是施施然的沉静清雅,很有几分禅意。
燕淮笑,“正是如此,燕离的婚事,还要您老人家为她打算,至于秦家九丫头,朕看明白太后您的意思了,自然也是顺着您的,就是燕迟有些难。”
太后闻言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父王何时回来,西边战事如何了?”
燕淮眼底闪过一分薄光,“战事不算吃紧,朕也知道母后想睿亲王了,不如夏天的时候便让睿亲王回来一趟?每年夏日戎敌那边正是水草丰美之时,应当不会主动挑衅。”
太后扬唇,先是点头,却又道,“我想是我想,可国家大事最为重要,你自己看吧,睿亲王也快七八年没回来了,上一次回来的时候,还没有小九呢,他堂堂一个亲王,一直驻守在西边也委实太苦了。”
“母后放心,朕明白的。”
如此一说,太后便往燕迟那边看了一眼,“说起来,燕迟倒是……”
燕淮“嗯”一声,“母后说燕迟怎么了?”
太后眸色一深,却是不说明,只道,“燕迟,看缘分吧。”
燕淮不置可否,今日的重头戏乃是燕彻和燕麒,先将这二人定下,那由此牵涉出的朝堂之争便也可见端倪,他是大周的帝王,所看所想到底不同。
母子二人说了一会儿话,戏台之上更为热闹纷呈,连着看了三台大戏,太后方才过足了瘾,到了这会儿,时辰已经不算早,正是可入宴之时。
众人从天音台移步,转而再返回朝露殿中。
夫人小姐们纷纷议论着今日的戏目,自然也有人议论着成王和冯沉碧的事,有相熟之人,甚至还打趣冯沉碧要做成王妃了,冯沉碧满面羞红,走在前面的燕麒和冯龄素却恨得银牙咬碎,今日看戏本是许久未得的热闹,可谁知这三台戏大半个时辰坐的她们有多难受,名册之上写的秦莞和卫国公家的小姐彭华景,还有户部侍郎家的吴姑娘,可如今,成王竟然和冯沉碧搅在了一起,等一下名册递到了皇上和太后手中,他们会怎么看成王?!
思及此,冯龄素哪里还等的住,连忙命人往钦天监去,可她没想到,钦天监,却有皇后的人守着,越如此想,冯龄素就越是肯定一切都是皇后和太子搞的鬼,他二人如今就好似被放在火堆上烤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却没有法子!
虽然燕彻惹了赵淑华不高兴,可见冯龄素急的无心看戏,她的心情到底好了一些,冯沉碧的出现搅乱了冯龄素的打算,冯龄素是一定会派人去修改名册的,赵淑华先派人改了东宫的名册,然后又让人守在钦天监,冯龄素哪有机会?!
待回了朝露殿,下午的宴席已准备妥当,今日大都是女眷,便没了男臣那般多的觥筹交错,女眷们用膳,极尽优雅,又因为想引的燕彻等人的注意,更是格外的小心翼翼,生怕礼数不周到,行止不貌美,如此,这一宴会,伴着舞乐,委实是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宴过三巡,钦天监礼官奉着两本名册到了殿中。
“钦天监卜测完毕,请太后娘娘和皇上,还有皇后娘娘过目。”
主位三席,燕淮居中,册子递到了燕淮手中,燕淮先将东宫的名册给了赵淑华,赵淑华打开一看,果然,秦莞的名字已经被去掉,名册和她送过去的无异,她只随意看了看卜测的结果,然后便气定神闲的等着太后和燕淮发怒。
要知道,冯龄素送去的册子上,可是写着秦莞的大名!
想到这一点,赵淑华面上笑意更是分明,眼风一扫,冯龄素和成王皆面色暗沉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显然半点都不享受这宫宴。
燕淮在和太后一起看燕麒的名册,将整本名册看完,太后面上不怒反笑,“麒儿行事虽然无忌了一些,可既然你们青梅竹马又是互有心思,那便这般定了吧。”
话音落下,赵淑华一愣,这边厢,冯龄素和成王缓缓的抬起了头来。
赵淑华忙道,“母后说的是……”
太后笑,“还有谁啊,不就是刚才咱们看到的了。”
此言一落,殿中皆是一片意料之中的低语,于氏有些惊讶,冯沉碧更是坐在位子上红透了脸,太后看完,将名册递给了赵淑华,赵淑华急急打开名册一看,只见金笔写就的册子上哪里有秦莞的名字,待翻到正妃位置的最后一页,却出现的是冯沉碧的名字!
赵淑华眉头狠皱一下,心中顿时了然。
难道说,冯龄素根本没想涉及秦莞?她得到的那些消息,都是假的?为了扰乱他们的阵脚?!想到燕彻命人改了名册,赵淑华顿时心生恼恨,好一个冯龄素,好一个燕麒,若非她得到消息,今日出丑的人便是燕彻,到时候东宫和秦氏生出嫌隙,成王岂非得利?!
赵淑华将册子放下,面上笑意越发光彩照人了。
赵淑华将册子看完,又命人给冯龄素送过去,笑道,“真是恭喜妹妹了,你这般亲上加亲,想来国公爷和国公夫人都十分开心。”
冯龄素有些懵然不知的打开了册子,随即眉心一跳。
冯沉碧!冯沉碧的名字竟然在册子上!她可没让人写冯沉碧的名字!
这是怎么回事……
这么一想,冯龄素粉拳一攥,一定是皇后,除了皇后和太子,还有谁有这么大的权利,太放肆了!竟然连名册都改了!这分明就是想坐实冯沉碧和成王有私情!她谋算了良久,如今正妃之位却被塞上了自家人,当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恶!实在是可恶!
赵淑华心中恼恨着冯龄素,冯龄素心中恼恨着赵淑华,这边厢,和秦朝羽坐在一处的秦莞背脊缓缓挺直了,她知道太子和成王都写了她的名字,本来还在等要将她牵扯进去的波澜,可没想到,她的名字并未出现在名册之上。
这可能会让她置身险境的暗涌,竟然就这般平息了。
殿中丝竹声声,人人面上带着笑意,而就算各有谋算,也和她无关了,没有人知道今日有一个局为她而设,亦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出现在那名册之上,如她所愿的那般,她不想入局,此时此地,做个旁观者最好。
秦莞抬眸,越过殿中的歌舞人群看向了燕迟。
四目交汇,燕迟眼底似有安抚。
秦莞看了燕迟片刻,再度垂眸时,心底便有几分难过深深的溢了出来。
父亲当初知道自己一家人可能临难,明明已经准备逃走,最终却未能逃掉,如今的她,亦仿佛也被一张大网网住,她已踏出了那极不该的一步,可最终,在她眼前有许多条路里,她能走的,还是只有那一条。
拒绝燕迟的建议太难,走这条路更是难于登天,可再难,又如何比得上父亲母亲含冤莫白死不瞑目,秦莞狠狠的闭了闭眸子,再睁眸之时,眼底便又被清灵的坚韧所代替,既然无路可走,她便只能一往无前!
“九妹妹,你怎么了?”
秦朝羽是个聪明的,很快发现了秦莞的不妥。
秦莞摇了摇头,容色回复如常,秦朝羽便往燕彻的方向看了一眼,“莫非,九妹妹在想自己的婚事……”
秦莞苦笑一下,“我的婚事,只怕很难。”
秦朝羽下颌高傲的扬起,“有何难?你后面站着侯府,站着太后,将来,还站着东宫,只要太后开口,求娶你的人怎会少?”
秦朝羽语气桀骜,可忽然,她语调一柔,“不过,但凡是女子,今生大都只嫁一次,既然只嫁一次,无论如何,都该嫁给中意之人才是……”
秦莞听得发怔,“是啊,该嫁给中意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