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莞微笑,“你这样是正常的,可如果你这般想法再严重一些,你就会想,假如你是我,你会如何,你这样想的次数多了,再再严重一些,你心底便会有一个我出现,这个我,是厉害的强大的,再遇事只需要把我放出来,就可以帮你解决难事。”
茯苓想着想着,忽然就明白了秦莞的意思,她莫名有几分毛骨悚然的,“奴婢知道了,知道孟少爷的病如何来的了。”
秦莞颔首,“我也不确定,可大概是这个意思。”
茯苓一叹,“孟少爷也是可怜,那孟家二老爷真是死有余辜!竟然起伏三房势弱,去强占自己的侄媳妇……太可恨了……”
秦莞眸光微冷,孟津的确死有余辜,只希望孟子义和许氏能有个好结果。
窗外狂风呼啸而过,雪粒子变作了纷纷扬扬的雪片儿飘然落下,明日里,临安城定然又要银装素裹一片……
第二日早上用完了早膳,秦莞再度入宫给太后请脉。
不见了两日的秦邺出现,要送她往宫门处去。
秦莞便道,“四哥若是忙,便不必送我——”
秦邺笑意爽朗,“我也送不到你几日了。”
秦莞挑眉,“四哥要去办差了?”
秦邺点头,“要去巡防营办差了,到时候便只有沐休才能回来了。”
秦莞闻言倒是笑意一盛,“恭喜四哥,得尝所愿。”
秦邺看着秦莞,“托你的福。”
说着,便请秦莞上马车,秦莞不觉有他,很快马车便走动了起来。
雪下了一夜,整座临安城一片素白之色,城中主道之上积雪层叠,马车也走的格外慢,马车之外,秦邺带着四个侍卫御马缓行,此事雪势减小,细细的雪粒子如盐似的飘飘洒洒,秦莞看了一眼雪中背脊挺直的秦琰,倒真是为他高兴。
年宴之上秦邺便说想去巡防营,如今心想事成,自是极好。
走了小半个时辰,马车才在宫门停下,秦莞带着茯苓,二人同撑着一把伞往宫中去,刚过了正阳门,便看到前面有一行人走得极慢。
因为慢,秦莞距离她们越来越近,而很快,那被簇拥在当中的人看到了秦莞。
“好呀,我还以为是谁呢,却原来是小医仙!”
冯沉碧仍然着一身白裳,雪白的斗篷衬出她巴掌大的小脸。
看到秦莞,冯沉碧眼底带着几分憎恶,冯璋被睿亲王世子殿下打了,至今都还没下的了床,而她身为女子,即便对睿亲王世子有恨也不敢表露出来,可对秦莞,她却无需顾忌太多,当日,一切可都是因为秦莞而起的。
“冯姑娘——”
秦莞微微颔首,有礼有度。
冯沉碧眯了眯眸子,那日宴会之上的娇柔怜弱不见,一双眸子会放冷箭一般的,“你以为自己能为太后娘娘看病就了不得了吗?我哥哥的仇,我一定会找你算的!”
秦莞扬唇,“这还要多谢冯姑娘,若非当日冯姑娘在除夕夜帮我说话,我又怎会有如今的盛名?冯姑娘现在一定很为我开心吧?”
冯沉碧双眸一瞪,她当日本是想陷害秦莞,太后的病难治众所周知,她不信秦莞一个小姑娘有法子,而如果太后因为秦莞而病情恶化或者撒手人寰了,那秦莞定然会获罪,可她万万没想到,秦莞不但救了太后,还成了京城中人人称道的小医仙!
她开心吗?!她如今不知多后悔当日的事!
“你别得意的太久——你那小医仙的名头,不过是众人看在皇上和太后奖赏你的份上,能真的让太后娘娘病情痊愈才是你的本事!”
“借冯姑娘的吉言,太后娘娘已大好了。”
冯沉碧也有所耳闻,然而见秦莞这般不卑不亢的说出来,她只觉一口气憋在喉头怎么也咽不下去,又狠狠瞪了秦莞一瞬,冯沉碧一甩云袖喝道,“走,和这样的人说话,真是自降身份——”
冯沉碧心中有气,步子走的极快,如此一来,硬是将身边的宫人都甩在了身后,然而她不过快走了两三步便“哧溜”的一声,脚下猛地一滑,硬是结结实实的面朝下摔了一个狗吃屎,侍奴们面色大变,纷纷上前去扶!
茯苓低低的噗嗤一声,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
秦莞唇角不着痕迹的弯了弯,施施然从冯沉碧身边走了过去。
“雪大路滑,冯姑娘还是要低头看看脚下,我先走一步了。”
秦莞说着,人已路过狼狈的冯沉碧身边走到了前面去,冯沉碧咬着牙便想喝骂,“你——”一个字出口,到底忌惮在宫中没有骂出来。
听着后面侍奴们慌忙的请罪声,茯苓有些担忧,“小姐,如此会不会让她以后故意针对咱们?”
秦莞唇角笑意趋冷,“上次咱们什么也没做,她可也没有放过咱们。”
茯苓想到上次便觉心有余悸,一时也没了顾忌,“没错!小姐以前就说过,有些人并不会因为你讲道理就和你讲道理,反而你凶一些,她还会怕你。”
秦莞笑着点点头,“是,正是这个道理。”
因秦莞入宫了多次,又带着腰牌,宫里人见腰牌便知她身份,所以这几次寿康宫已没有安排人来接,因着大雪,宫道之上也是积雪铺地,秦莞便走了慢了些,两柱香的功夫后,方才到了寿康宫之前。
寿康宫外,早有小奴婢等着,见秦莞到了,便低声道,“九姑娘,成王殿下在里面呢。”
秦莞一听,忙问,“何时来的?”
小奴婢便道,“来了半盏差的功夫。”
秦莞皱眉,今日她是来的十分准时的,可燕麒刚好这个点儿过来,委实也太不巧了,秦莞便道,“那我现在外面看看雪,等成王殿下和太后娘娘说的差不多了我再进去。”
小奴婢不知内情,只觉秦莞是想留时间给祖孙俩说话,便应了。
秦莞便入了寿康宫正殿的中庭,这小奴婢又道,“旁边园子里开了几株红梅,姑娘可要去看看?”
整个寿康宫奉秦莞为上宾,这小奴婢对秦莞也十分恭敬。
秦莞闻言欣然前往,顺着廊道走了片刻,果然,看到红梅傲雪的佳景,她心中喜欢,便走的近了些,那小奴婢反倒是站在远处候着。
茯苓便道,“小姐,成王殿下便是适才冯姑娘的表哥吧?”
秦莞颔首,茯苓面生几分忌讳,“那是该避一避。”
秦莞倒是没想这许多,只是上次成王在义庄见过她,因此她下意识的想要回避一二,既然暂时不进去,茯苓便又想到了孟府的案子,“也不知今日孟府的案子如何了,孟少爷和少夫人的罪可能定的下来?”
秦莞摇头,“孟府的案子要经刑部和大理寺复审,等罪名定下,至少也是一月之后的事情了,没有这么快的。”微微一顿,秦莞又道,“且这件案子十分复杂,想来量刑定罪的过程也不简单。”
“一个小姑娘,竟然也敢妄断命案刑狱?!”
秦莞话音刚落,一道邪肆狂妄的声音忽的响起,秦莞眉心一跳,当即转身,却只见燕麒似笑非笑的站在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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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氏”不是许氏,轻薄“许氏”的男人又是世子殿下,站在屋子里一脸狠厉之色的孟子义忽然有些懵了,就在这时,郑白石的身影出现在了屋门口,在他身边,站着燕迟和秦莞,还有孟洲和许氏在内的所有孟府之人。
孟洲双眸通红的看着孟子义,许氏更是掉着眼泪奔到了孟子义身边来,“他们把我带出去了,把我带出去了……”
许氏语气十分急迫,意在说他们是故意设这个局的。
此刻的孟子义哪里不懂,他眼底满是红血丝,面上的戾气仍然还未消减下去,他让许氏站在自己身后,要将她护住似的,一双眸子,却满是嫉恨的看向郑白石和孟洲等人。
这边厢,云烟抬手将燕离扶了起来,看着这么多人出现,燕离忙站了起来,虽是强自克制,可是面上仍然一片惨白,待二人走到门口,秦莞忙道,“伤势如何?”
燕离胸膛一挺,“小事小事……不碍什么的……”
话刚说完,已忍不住轻咳了起来。
秦莞忙道,“请殿下移步,若是伤势太重必须现在就得看看。”
燕离摆手,“无碍无碍,我还想看看孟少爷是怎么回事呢。”
这是一个局,一个让孟子义露出本来“面目”的局,因是如此,燕离也想看看孟子义到底是怎么回事,秦莞见状,只得无奈点头。
这边厢,孟洲痛声道,“子义,怎么会是你!”
孟子义闻言冷笑一瞬,“大伯,不是子义——”
孟子义一开口,众人就觉得不对劲,虽然声音没变,可他竟然不口吃了,不仅不口吃,连说话的底气都足了,且语声之中尽是恼恨的戾气。
孟洲一呆,“不是子义?”
他看着孟子义,虽然孟子义的神色变得和往常大为不同,可这不是孟子义是谁?
孟子义闻言又冷笑一下,“大伯,我是子孝。”
这话一出,所有孟府之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子孝?孟子孝?!
不仅孟府中人,便是郑白石都知道,孟子孝是孟子义的亲大哥,是早在十年前就病逝了的,怎么会是孟子孝?!
“子义,你莫不是糊涂了?!你怎么会是子孝?!你大哥已经病逝好多年了,你到底怎么了?”孟洲说着上前一步,孟子义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做为孟家的大家长,他几乎也将孟子义当做自己的孩子一般,眼下这个局将一切都证明了,孟子义不是那般软弱无能的孩子,可他怎么说自己是孟子孝?
孟子义冷笑一下,“大伯,子义性子太弱软了,他护不住自己的母亲和妻子,所以我回来了,如果是子义,他今日连撞门而入的力气都没有。”
孟洲只听得眉心直跳,孟子孝已经死了十年,再怎么说他的鬼魂也该转世为人了,可难道现在他附身在孟子义的身上了?
孟洲看着孟子义说不出话来,只转头看向郑白石,“郑兄,你可听过这等事?子义一定是被鬼魂附身疯魔了,郑兄,若是这般,子义就算犯了事,也不是发自他的本心啊,郑兄,可否让我请几位师傅来做做法事再说?现在的子义根本不清醒。”
孟洲不知所以,郑白石又哪里见过这等事?
这事看来看去,怎么看怎么像是鬼魂附身,他寻思半晌无果,只得转眸去看一旁的秦莞,“九姑娘,这是怎么回事?是他失心疯了,还是说……他真的是被什么邪崇附身了?”
秦莞狭眸看着孟子义,摇了摇头,“都不是。”
孟洲和郑白石一讶,秦莞便道,“他是真的将自己当做他大哥了,这个时候的他就是孟子孝,孟子义睡着了……”
秦莞这般说着,郑白石和孟府众人都是似懂非懂。
秦莞盯着孟子义道,“他大哥当年文武全才,他心中一定十分钦佩他大哥,不仅如此,他大哥当年一定很护着他,因为如此,他心中一直将他大哥当做保护神一般看待,所以后来他大哥去世,他在被人欺负到了绝望之时,便会把自己想成他大哥,因为如此,平日里没有勇气做的事情,这个时候反倒是有勇气去做了。”
三夫人听着此话红了眼眶,忍不住的低头拭泪,孟洲道,“弟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可知道啊?”
三夫人枯槁的面上一片伤痛之色,“子孝回来了,他不忍心看着弟弟受欺负,他回来了……”
孟洲听着,更觉脑袋里面一片混沌,这边厢,郑白石却先不管这些,直看着孟子义道,“不管你是孟子义还是孟子孝,我且问你,孟津和孟巍是不是你杀的?”
提起这二人的名字,孟子义面色一厉,“是不是大人不会查吗?”
郑白石眉头一皱,顿时眯起了眸子,这时的孟子义不仅一改往日怯弱之风,竟然面对着自己还敢狡辩起来,郑白石眉头大皱,“你以为府衙没有证据?!”
说着,郑白石轻喝一声,“展扬!”
一喝落定,只见展扬从旁边走了出来,他手中拿着一个布袋,道,“诸位刚从孟府离开,我们便入了孟府搜查,搜查之下,在少夫人的房中搜到了泡澡的月季花,这些月季花放了些日子,用的只剩下一捧残花,而在最下面,还有不少月季花种子。”
说着,展扬将布袋递给郑白石,接着道,“我们验尸得知,孟津虽然在湖中被发现,可他溺死之地却并非是在湖里,而是在别处溺死之后被抛尸到了湖中,凶手想造成失足跌入湖中的假象,可我们验尸之后,却在孟津的肚子里发现了月季花的种子,乃是他被人溺死之时吸入的,这说明,孟津是在有月季花种子的水中被溺死的。”
“同时,孟津的肚子上和后脑勺的位置有一道伤痕,证明他溺死的时候,乃是肚子抵在某处,而后脑上,有一只手按着他入水,如此,他才被溺死。我们查过,少夫人的房中有一只高度和孟津身上伤痕无二的浴桶,可奇怪的是,少夫人已经多日没有用过那只浴桶,不仅少夫人没用过,三少爷没有用过,是不是因为那浴桶死过人,所以忌讳?”
孟子义闻言冷笑一声,“就凭这个?为何不是府内其他人用了月季花沐浴?”
展扬笑笑,“其他人房中我们也差问过了,还真无人用月季花入浴的,只有少夫人一个,少夫人喜爱种花,其他事上也颇有风雅之意,其他人却无,孟少爷对此还可狡辩,那我们在三房搜到了一双沾满了污泥的袜子你又该如何解释?”
“你杀孟巍之时,先将他打晕,然后带着他走到了古柳树下,你当时穿着他的鞋子走过去,将他吊起来之后百年脱下鞋子套在了他的脚上,然后,你从湖中离开,最终,在湖对岸上岸,可你没注意的是,湖对岸边上也有淤泥。”
“你穿着沾满了淤泥的袜子回去,将衣服全都褪下想要丢掉,可阴差阳错的,后来少夫人的侍婢收走想去浆洗,然而最终袜子太脏侍婢只以为拿错了,将其扔在了洗衣房的角落,那袜子上的淤泥,府中只有湖边才有,证明你曾经穿着袜子到过湖边,还踩到了淤泥,并且,在孟巍死的那天晚上,你房中要过一碗姜汤,当时说的是你受了寒气,可其实,却是你从寒湖之中游过,害怕生病露出破绽,孟少爷,我说的可对……”
孟子义眼底生出几分波澜,却还是道,“一双袜子,又能证明——”
展扬一笑,“那是一双男子穿的袜子,乃是上好的湖州绸缎,三房之中虽然也有男仆,可能穿的起这样袜子的人,却只有孟少爷你一个,孟少爷还说这袜子是别人穿的?而除非有人做了亏心事,否则又怎么穿着上好的袜子去踩淤泥呢?”
孟子义唇角抿成了一道锋利的线,眼底更是一片冷漠无情,孟洲见他无话可说,痛心疾首道,“子义啊,怎么会是你啊,你二叔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大哥也是和你自小一起玩到大的,你怎么能下这样的手?!便是有什么,你说出来又有什么不行的?”
孟子义一听这话,眼底的恨意更浓,三夫人泪意流的更凶,堪堪站不住的样子,幸而一旁的孟瑶扶了她她才将将站稳了。
“说出来就好了?大伯,他们一个是你的二弟,一个是你的侄子,孟府的生意亦尽数在他们掌中,你敢说,你没有偏心于他们?!”
孟子义声音冷酷的喝问,孟洲一听,面色也是一白,“我……”
孟子义冷笑连连,“何况那两个畜生所犯的罪行,又怎是说一说便能好的?只有杀了他们才能解我心中之恨,人是我杀的,一个换两个,又有何亏?”
“子义……”许氏轻叫一声,早已泪流满面。
孟子义转身看了看许氏,满是怜惜的道,“你不要怕,没事。”
孟洲痛声道,“子义!你可知,杀人是要杀头的!你到底怎么了?”
一听杀头二字,许氏面色一变,孟子义却转身道,“杀头便杀头,若让那两个畜生继续留在世上,比杀了我还难受!”
三夫人只流泪不言语,孟洲却是干着急,这些话当着郑白石说出来,孟子义又承认了罪行,他肩负两条人命,杀头是必定跑不掉的了!
“是我,子义都是为了我!”
忽然之间,被孟子义挡在身后的许氏站了出来,她一双泪眼通红,却是抓着孟子义的袖口道,“子义都是为了我,他是为我报仇——”
“香浣!”孟子义一声轻喝,却是叫了许氏的闺名。
许氏转眸看着孟子义,“你要被抓去杀头了,我还顾忌那些做什么?所有事情我都知道,我也是帮凶,我若不说出来,难道眼睁睁看着你被杀头吗?”
说着,许氏便转身看着孟洲,“大伯,你眼中的好弟弟,根本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若非他强暴了我,子义又怎么会杀了他!”
“什么?!”孟洲大惊失色,一旁的孟瑶几人更是神色大变。
三夫人哀呼一声痛苦在地,郑白石几人也愣了住,他早就因燕迟所言猜到了孟津或许对许氏有不轨之心,却怎么也没想到事情已经到了最坏的地步!
“去年夏天,子义生了一场重病,当时大夫要百年灵芝入药,当时母亲也病了,三房便只有我一人主事,我知道二房有药,便去二房求药,可没想到遇上了孟津醉酒……不……他还不算喝醉,他没有喝醉,也没有认错人,他说要药材可以,但是要我委身于他,他说三房无人支撑门庭,若我委身于他,他不仅可以救子义,还能照顾我的后半身,我当时不愿,不从,可他竟然让孟巍关上屋门在屋内就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