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想到了这一点,可兵权朝堂,距离秦莞还是太过遥远了,她很快便收敛了心思,心思一定,秦莞又生出了几分无力感,别说兵权朝堂了,便是京城,也还距离她那般遥远,而不回京城,她所求的,便绝无法实现。
又说了一会儿,太长公主便面生了疲色,秦莞和岳凝将太长公主扶到了内室,又一番请脉确定太长公主身体无碍后秦莞才和岳凝一起退了出来。
离开太长公主的院子,岳凝却是深深记得昨日和秦莞所约定的,连忙问道,“你泡的那东西,可褪了颜色?”
秦莞颔首,“今早离开的时候已见褪了。”
岳凝眼底一亮,“走走走,我们去秦府!我要去看看,那到底是什么?”
岳清是跟着秦莞一起出来的,闻言忙道,“妹妹要去看什么东西?”
秦莞正要回答,岳凝却一把拉了秦莞,“二哥无需管,这是姑娘家的事。”说着又看向燕迟,“再借世子殿下的侍卫一用,劳烦送我们去秦府。”
燕迟挑眉,还未答话,这边秦莞却从袖中摸出了一个药瓶,秦莞递给茯苓,对着燕迟道,“这是殿下的伤药,此药慢敷半个月,殿下的伤势定然无碍。”
秦莞在那个“慢”字上格外加重了语气,燕迟凤眸之中便生出了一星笑意,他接过茯苓递上来的药,吩咐身后的白枫,“好好将郡主和九姑娘送去秦府。”
“是,属下明白。”
白枫恭敬的应声,岳凝忙不迭的拉着秦莞出府,上了马车,岳凝便道,“我昨天回来想了一下,那东西倒像是薄绢,绢纱是为棉麻制成,最薄的犹如蝉翼,可那东西大都做衣服上的点缀或者披帛或者绢花了,怎么会到宋柔的肚子里去?”
秦莞略一沉吟,忽然觉得岳凝这形容比茯苓说的要像多了,她摇了摇头,“其中必有缘故,越是奇怪的东西,越有缘故,待会儿回去再瞧瞧。”
岳凝点头,却又道,“照你适才的推断,那魏家大公子只怕就要上了霍知府的当了,人一旦抓住,只需问出魏大公子将宋小姐的脑袋藏去了哪里,此案便可了结了。”
秦莞笑笑,“眼下我探究这东西为何物,可不是为了帮知府大人破案了。”
岳凝撇撇嘴,“知道了知道了,你是打破砂锅问到底!”
岳凝初还有些少语,等到了如今,却也如她这个年纪的女儿家一般活泼了几分,一路上二人说说笑笑,等到了秦府门口,二人还未觉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相携入府,岳凝比秦莞还着急的入了汀兰苑。
“快点,放在哪里的——”
秦莞见岳凝少见的露出些急态失笑不已,“郡主何必着急,放在内室的。”
岳凝想想也觉自己甚是奇怪,“分明是一件小事,我却生出了一种包公断奇案的错觉,好像你我在寻找什么最为关键的证据似的。”
秦莞笑意更深,“我看啊,郡主不如把二公子的画本搬到自己屋子里去吧,去看看真正的包公断奇案是如何断的……”
岳凝斜了秦莞一眼,“我二哥可是给某人准备的。”
秦莞只笑不接话,自去内室将那白瓷盏搬到了暖阁来,刚一放下,岳凝就把盖子揭了下来,这一揭,顿时道,“啊,我猜对了!”
秦莞也探身去看,这一看,见此前那一团乌黑之物已经变成了灰色,若是再泡的久一些,只怕颜色还能更浅,而早前裹成一团的污物眼下已经微微散开,最外面散开的一层虽然细碎了些,可仍然能看出其质地十分削薄,极像绢纱。
秦莞没立刻答话,而是去一旁找来了一个干的竹质托盘,而后又找来了一双极细银筷,她小心翼翼的将散开在水中的“绢纱”挑了出来,平整的铺在了托盘之上,一次又一次,没多时,托盘上就铺满了零星的“绢纱”,秦莞放下筷子,用手捻起来一星,揉捏一番,眉头忽然又一皱,“不对,不像是绢纱……”
岳凝疑道,“那这是什么?我瞧着,依稀可见棉麻纹理……”
秦莞继续摇头,“绢纱之中多少会加丝缎,这里面却无,这个……倒像是纸!”
岳凝忍不住,也用手去捻了一星,片刻之后道,“可我怎么觉得比纸要更为坚韧些,纸在水里泡这样久都会碎了,更别说在人的胃里……”
岳凝虽然不懂医理,可也知道纸入胃里也会被“消化”了去。
秦莞摇了摇头,“时间是久了一些,不过郡主当知道,有些纸韧性极好,便是比绢纱也可,不过比寻常的麻纸竹纸贵一些罢了,只是……这样贵一些的纸也种类繁多。”
说着,又眼底一亮,“且,若是纸倒也说的通了,宋柔不会无端将纸吃下去,只会是上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她为了不被旁人发现方才吃了下去。”
岳凝心觉此理说得通,便点了点头,“莫非是魏家大公子给她写了什么东西?她不是在白桦林之中被杀的吗?会不会是魏家大公子写了信给她,以什么由头将她引了出去,或许是想让她逃婚?而后宋柔不从,二人生出了争执,从而他失手杀了宋柔?”
秦莞微微颔首,“有这个可能,魏家大公子千里之遥追过来,一定是有什么目的的,或许他和宋柔真是情深,想带她离开,但是宋柔觉得逃不开家族想要拒绝……”
岳凝眼底亮晶晶的,自己的推想被秦莞肯定,竟然让她生出了一丝成就感!
秦莞说完又去看白瓷盏里面剩下的污物,“在宋柔胃里多日,她的遗体亦开始腐坏,不化成这般上面便是有字也看不出来了,有些遗憾……”
岳凝擦了擦手,“有什么遗憾的,我们知道这是什么便好了,难道你还想因这个改变案情不成?”
秦莞苦笑一下,点点头也去擦手,可就在她转头的刹那,她眼角处忽然有什么闪了一下,秦莞一愣,又去看铺在托盘上的碎纸,“郡主你看,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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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前一本正经,温良无害。黑夜化身大盗,偷金窃玉。
谁敢惹她,偷谁!
神出鬼没,敏捷如猫,一出出盗窃案,谁能侦破?
——◆——
月黑风高盗王府,单枪匹马盗国库。
浑身是胆盗皇陵,最不经意盗人心。
足智多谋机灵鬼,美男跟在身后追。
这就是她——眼明手快、号令群贼的飞天大盗。
【小剧场】
“爱妃是飞天大盗,眼明手快,从不失误。这也难怪,能盗走本王严防死守的一样东西。”
“别胡乱冤枉人,我偷你什么了?”
“我左胸口第四根肋骨往里一寸。”
“金玉续骨膏?”徐河睁大了眸子,“这是药?”
秦莞点点头,又将验状靠近了鼻尖,轻轻一嗅,越发肯定了自己的判断,“的确是金玉蓄贾膏,此药乃是药王孙氏门中灵药,千金难求,你说的难闻的味道,是其中一味名为金头蜈蚣的药,此金头蜈蚣本是毒虫,捕之加铜,淬醋,研为细末,后入药便有奇效,只是味道难闻了些,此药可活血化瘀,止痛消肿,接骨续筋,是药王一脉传承了百年的奇药,市面上有价无市,唯有地下黑市和亲去孙氏药王谷可求得一二。”
徐河听着秦莞信手拈来这样多药理,皆是他闻所未闻,不由眼底一亮,佩服道,“九姑娘果然医术高明,一眼就认出了此物,只是此药既然如此难得,却怎么在一个小贼手里?莫非,也是那小贼偷得?”
秦莞摇了摇头,“不该,此药不易得,便是得了,也是用于伤患的,哪有随随便便就让人偷了的道理,何况,你这箱子里面别的上面皆无味道,只有这验状上面……”
说着,秦莞将验状册子打了开,此验状是由数十页麻纸缝成的一册,其上从第一次到最近的这一次,所记皆是宋柔的验尸记录,秦莞眉头微皱,“没道理的,此药虽然味儿大,却绝不是触之便留下味道,定是那人拿着验状许久才将味道留了下来,一个小贼,你装体己银子的布囊都没有让他这般感兴趣,何以只对你的验状爱不释手?”
“或许他的目标本就是这验状。”
一道凛人的华丽声音响起,秦莞转头一看,却见是燕迟从府门的方向走了进来,他大步而来,身上衣衫依旧是如夜色一般的苍黑之色,他先是看了一眼秦莞,而后又扫了一眼她手中的验状,随即径直走到了秦莞的面前来。
徐河和一旁的绿袖、茯苓等人赶忙行礼,秦莞也微微福身,燕迟停步,拿过秦莞手中的验状闻了闻,而后眸色微深的看了一眼秦莞,随即点头,“的确是金玉续骨膏,此药一年之前我曾用过一次,对其性味儿仍然记得。”
燕迟没问秦莞她怎知此药气味儿,因他知道,便是问了,秦莞也有百种天衣无缝的回答。
秦莞眉头皱了皱,她最知道此药的药性,此药虽灵,可一来千金难求,二来,也是非重伤不用的,此药之中的金头蜈蚣和金丝水蛭,皆是毒物,用此药,还要服用其他温和解毒之物,服用之人亦十分痛苦,由此可见,一年之前,燕迟受了极重的伤,已伤及筋骨。
秦莞心中洞明,口上却没说,亦没问燕迟怎么从府门之外走了进来,只道,“殿下认为,那人是为了这箱子里的验状?”
燕迟颔首,“适才只听了一半,你这箱子是被人偷去的?”
徐河看着燕迟便有些生畏,闻言连忙点头,“正是,小人的箱子那一日在市集上被人偷走,小人正六神无主,却遇见了九姑娘,九姑娘慷慨赠与银两,可没想到,就在今晨,那小贼却将小人的箱子还了回来,不仅没盗小人的体己银两,里面的东西也一样不少。”
燕迟皱眉,“哪一日?”
徐河眨眨眼,“就是九姑娘跟我们去义庄的那一日。”
燕迟的双眸便眯了起来,秦莞听着这话也是心思一动,忽然又问,“你是前一次你也丢过验状包裹,你且想一想,第一次丢东西的时候是哪一日?”
徐河当即凝眸想起来,没多时,眼底一亮道,“啊!小人想起来了,就是第一次去义庄的时候!小人当日本是提着箱子的,可是当日下了差之后还有许多公文未曾誊抄完毕,小人便将验状和公文放在了包袱里带了回去,就在回去的路上,小人的包袱丢了。”
说着又道,“那是第一次验尸,小人的验状还未缝成册,只两张单页,幸而小人记性不错,回去又重新誊写补了两份。”说至此徐河面生不自在,“因害怕知府大人追究,小人便不曾上禀此事,当时小人的包袱里有几十文铜钱,小人只以为是寻常的小贼。”
徐河眼睛一瞪,“九姑娘是说,这两次是一个小贼?”
秦莞和燕迟对视一眼,许是在燕迟眼中看到了笃定,秦莞点点头,“极有可能,第一次的时候他见包裹之中并无重要之物,便不曾还回来,第二次却是偷了你的谋生之物,因此给你还了回来,此人非小贼,多半是知道你的仵作身份之后冲着你的验状来的。”
说着秦莞狭眸道,“眼下锦州府最大的案子便是宋小姐的案子,寻常百姓都知道府衙的差役日日在义庄来回都是为了宋小姐的案子,这个人不可能不知道的,很显然,他是冲着宋小姐的案子来的,因为想知道内情,所以扮作了小贼。”
燕迟接着道,“金玉续骨膏可接骨续筋,一个人需要接骨续筋,又有钱财去买金玉续骨膏,且又如此关注宋家小姐的案子,这个人,会是谁呢?”
说完,燕迟考较的看着徐河,徐河面色一正,继而缓缓的瞪大了眸子道,“是魏大公子!是知府大人全城搜捕的魏家大公子!”
燕迟收回目光,秦莞却点了点头,“只怕要请知府大人出来一下了。”
徐河心中激动难当,胸口一阵起伏,“好,请九姑娘等小人一下!”说着,人已经转身而入了前院。
秦莞看着燕迟,终于还是道,“殿下的伤如何了?”
燕迟眸色深深的看着秦莞,“你是我付了诊金的大夫,你当问你自己。”
秦莞便被堵的话语一滞,也是在这是,徐河带着霍怀信从里面走了出来,霍怀信一脸的惊疑不定,还在问徐河,“什么魏大公子出现了,由得你信口胡言……”
徐河苦笑起来,“大人不信小人,还不信九姑娘和殿下吗?大人只管问九姑娘,小人一时也说不清的……”
霍怀信也看到了站在外面的秦莞和燕迟,当即换上了一副笑脸,“迟殿下,九姑娘……徐河刚才说的,是怎么回事?魏大公子出现了?”
秦莞看了看周围,绿袖机敏的站去一旁守着,秦莞这才将适才和徐河说的缓缓道来,霍怀信眸子越瞪越大,等秦莞说完,一双小眼也瞪的如铜铃一般!
“这么说……这么说那魏家大公子真的入了锦州城了?不仅入了城,还从徐河这里拿了验状在关注宋小姐的案子?!”
秦莞点点头,“暂时可以这样推测。”
霍怀信的手猛地一拍,“哈!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没想到他自己送上了门来!我本以为他人看到风头已经跑了!还想着要不要去别的州县张贴告示,既然如此,要捉他就很好办了!我们再去一次义庄!用徐河把他引出来不就成了?!”
霍怀信到底办了许多案子,既然已经知道了魏家大公子关注的重点,设个局引他上当还是能想出来的,霍怀信本来觉得抓魏家大公子可算是大海捞针了,可眼下秦莞从验状上的药味儿推算出这么多线索出来,霍怀信只觉得不出两日就能破了这案子!
“真是太感谢九姑娘了,单凭验状上的药味儿就解了霍某的燃眉之急,此番……此番霍某真是要大大的感谢九姑娘,等此案结了,霍某专为九姑娘设宴!”
霍怀信一鞠到底,也算是十分恳切了,秦莞避让开来,“不敢当,这些也只是秦莞的推测而已,能不能成还要看知府大人后面的安排,希望知府大人早日破案。”
霍怀信又连声道谢,秦莞便道,“还要去见太长公主,秦莞就不打扰知府大人了,先告退了。”说着福了福身,打算往太长公主的院子去。
燕迟也道,“知府大人自去忙吧。”
见他二人都要走,霍怀信又是抱拳又是道谢,很是开怀的目送二人离开,他二人一走,霍怀信神采飞扬的命令徐河,“去,把齐捕头叫出来,别的不必多问了,我们现在就去义庄,我猜想,魏家大公子只怕早就盯着咱们衙门的动静了!”
一声令下,徐河自当遵从,很快,霍怀信带着府衙的人马风风火火的往义庄去。
这边厢,秦莞和燕迟脚步徐徐的往太长公主的院子走。
“殿下可觉有些奇怪?”
燕迟偏头看向秦莞,今日秦莞着了一身烟蓝色百褶襦裙,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到秦莞几乎完美的侧脸,“怎么奇怪了?”
燕迟问了一句,问完了,视线仍然黏在秦莞脸上。
“魏大公子千里之遥的追来,难道就是为了杀了宋柔?便是因为什么争端误会杀了宋柔,他也没有一点掩饰和补救,还堪堪的追了过来,我若是他,犯了案不想投案,定然会想着如何为自己脱罪,怎么样也要有个不在场的证明才行。”
“说起来,我的人除了给我京城方面的消息之外,还将这位魏家大公子和魏府的其他事情一并报了上来,那一日我倒是将信报给了知府大人看,不过知府大人那时还未开始怀疑魏大公子,只怕也没有如何用心去看。”
燕迟一错不错的看着秦莞,等这话说完,才将视线轻渺的移了开。
秦莞转眸,“哦?殿下可说说?”
秦莞因为好奇,也一错不错的看着燕迟,燕迟感受到她的视线,眼底便带上了几分微不可察的笑意来,“魏家大公子,名叫魏綦之,是国公府小姐和魏家家主嫡出,因是嫡子,自然在家中备受宠爱,小时候,也曾有过和国公府亲上加亲的传言,可后来魏家落败,国公府便渐渐看不上魏府,而这位嫡子,知道自己外公和舅家的心思,心高气傲之下,并不爱和国公府往来,还有几次公然的顶撞,被下人们看到,被我的人查了出来。”
“这位魏家大公子,喜好琴瑟是真,可并未坚持多久便爱上了驯养宝马,为此花费巨大,此外他的习惯也颇为特别,自家屋子里不用漆器,所用一应皆是瓷器,另外,他的确是左撇子,传闻因为是左撇子,幼时常受到诅咒,身上生可怖红斑,改用右手之后才好转。”
“魏言之为庶次子,生母在五年之前病逝,他在六年之前被抱到主母院养着,和魏綦之关系亲厚,幼时一同进学,魏綦之做什么,他都跟着在旁陪同,魏綦之驯马,他便为其配鞍,魏綦之好琴,他便学了斫琴之术,魏綦之要进巡防营,他也跟着一同陪练,不过后来魏綦之性子傲气,不接受国公府为其周转,最后却是魏言之入了巡防营。”
“传闻魏綦之因为此事和魏言之闹翻过,魏府的下人见魏綦之打过魏言之,魏言之不曾还手,魏府上下对这位二公子满是赞誉,便是国公府都恨不得这位二公子才是国公府小姐亲生的,至于魏綦之的断腿,乃是被其亲舅舅打断的,为此,国公府小姐还闹过悬梁,然而为了宋柔的婚嫁,两家面上还是风平浪静,这些事,只有几位亲近的奴婢方才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