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7章 迟殿下也有了嫌疑!

秦莞带着面具,一手拿着兰花灯,一手微提了裙裾,步伐极快的走入了暗巷之中。

巷子里有四五人正朝这边的双清班戏台子来,秦莞眯眸看去,那像极了岳清的背影正脚步不停的走在最前面,秦莞不知他要走到哪里去。

秦莞停下脚步,她看的分明,这巷子很长,越往里面越是漆黑一片,她独自一人,委实不敢继续跟上去,她犹疑不定,可前面那“岳清”却停下了脚步,秦莞挑眉,继续往前走了三步,她一动,“岳清”便又继续往前走。

秦莞心底暗自称奇,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停了下来,果然,她一停,对方也停了,秦莞眯眸,这个人知道她在跟着他,并且,似乎就是为了要引她来巷子里。

她二人之间隔着七八丈的距离,秦莞看着他背影眉心越皱越紧,她深切的记得今日岳清也穿了一件一模一样的袍子,可若是岳清,为何不直接来找她,却要用这种诡异的方式引她往前走?可他若不是岳清,那又该是谁呢?

这么想着,秦莞的脚步已经动了起来,她刚迈步,那人亦走动起来,秦莞当即挑眉,奇怪,若那人对她有恶意,却又为何和她保持距离?

如此一想,秦莞反倒没适才那般害怕了,她一手提灯,一手摸到了袖袋之中的寒月,而后不动声色的将寒月握在了手里,她小步小步的走着,前面那人却是大步而行,秦莞观察良久,见二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方才快步跟了上去。

从前的经历,让秦莞有了比常人更多的探究之心,那些由父亲经手的一桩桩奇案,亦是靠着父亲对真相一丝不苟的探查才最终大白于世,秦莞见识过人世间最深的苦难,亦见过最凶残的人性,她知道前面那个人有古怪,可是此刻,她似乎无法做出别的选择。

她走的慢,那人走的快,她走的快,那人走的更快,至后来,秦莞已经开始小跑起来,然而她穿着一袭长裙实在不便,她一手拿着灯,一手拿着寒月,寒月是断然不能丢掉的,眼看着那人就要跑出巷子,秦莞将灯一扔,提着裙裾追了过去!

仿佛经过最深的黑暗后能见到曙光,又跑了丈的距离,秦莞见那巷口外竟然是一片明光大亮,而拿到身影跑至巷口时顿了顿,似乎在等秦莞,眼看着秦莞跑的近了,他才身形一闪,朝巷口右边而去,秦莞失了目标,不敢耽误,立刻追了上去!

待秦莞满额薄汗的跑出巷口,却见这条街上竟然是一整条街的灯楼,而因为双清班戏台的缘故,街上原本络绎不绝的百姓已经跑到了双清班那条街去,反倒显得这条街空寂寥落起来,三三两两的人,也都还在往那边赶,秦莞抬眸朝右边看去,只看到了两个迎着她走来的年轻小娘子,那像极了岳清的男子早就跑了没了影子!

秦莞一时迷茫起来,难道那人将她引过来,就是为了让她看这街上的灯楼?

秦莞往前走了两步,灯楼的确好看,可比这更为辉煌森宏的美幻灯塔她都见过,如今看着,虽觉赏心悦目,却还不至于要走这么长黑的巷子来看的地步,而那个人,若是认识,便会同她面对面说话,若是不认识,又有什么缘由引她来此?

秦莞心中有些迷茫,看着右边沿街的酒楼茶肆眉头微皱,要不要进去找找?

今日秋夕节庆,街市两侧的店铺皆是客满,隔的老远秦莞都能听到里面传来的猜拳声,这些地方都是人多眼杂之处,而那人有心隐瞒身份,多半是找不着了。

可他把她引来的缘由呢?

默默的往前走了几步,秦莞顿住了脚步。

一定是有原因的,甚至,刻意保持了极远的距离,那个人或许是她见过或者认识的,到底是谁呢……

秦莞抬眸,看了看前面的街市,那两个小娘子和她擦肩而过,看到她面上的獬豸面具皆是嫌弃的往旁边一让,而除了这两个小娘子之外,右边的街市上已是一片空荡。

秦莞又站了片刻,转身看向左边的街市,背影正往前走,必定也是要去双清班戏台的,秦莞心底有些紧张起来,那个人消失了,也就是说,他的目的基本上达到了,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这条街上只有灯楼啊……

心头一凛,秦莞忽然背脊发僵,灯楼……

正想着,秦莞极其细微的听到了“咔嚓”一声,好像是绳子断了,又好像是竹木断了,紧接着,一股子巨大的风力好似泰山压顶一般的朝她倾压了下来,秦莞头皮一阵发麻,豁然转身,只见在她身后的足有三层高的灯楼如山一般的塌了下来……

秦莞握着寒月的手猛地攥紧,下意识将眸子都闭了上,这灯楼的架子皆为滚木搭建,又伴以竹木搭成一排一排的小格子,然后才能将灯笼整齐密集的挂起来,眼下,朝她塌下来的正是那些足有海碗粗的滚木架子,架子本就重,再加上顶上吊着的几百盏灯笼,秦莞几乎可以想想砸在自己身上会有多疼,不,或许她感觉不到,因为她的脑袋会被砸碎!

秦莞心知逃不掉了,面对危险时的僵愣和紧张也不允许她逃,她使劲闭着眸子,就在她以为那架子要砸在她身上的时候,忽然,一道迫人的劲风从侧面刮了过来,秦莞还未察觉,一只大手已经揽住了她的腰,紧接着,一个强劲有力的怀抱贴了过来!

来人快如闪电,一个角度刁钻的扑抱,天旋地转之间,秦莞已被他抱着在地上滚了两圈,而后,“砰”的一声巨响炸开,秦莞只觉压在自己身上的人闷哼了一声,她下意识的睁开眸子,映入眼帘的,是燕迟略显惨白的脸!

再一转眸,只见这座足有两层楼高的巨大灯架倒在地上变得支离破碎,灯笼被摔坏的摔坏,着火的着火,而燕迟,抱着她离开了最下面的滚木架子,砸在燕迟背脊上的,则是最上挂着灯笼的竹木格子,饶是如此,从那么高的地方倒下来,秦莞也能想到这些竹木砸在人身上的痛,秦莞唇角紧抿,全没想到燕迟竟然会出现……

“殿下怎么……”话音一断,只因秦莞忽觉手上有些温热,她抬起自己右手一看,只瞧见了满掌心的鲜红,心头一突,秦莞立刻往架子外面爬,燕迟却一把将她按住,秦莞只见他眉头一皱,而后,他沉沉压在她身上的身子便被他撑了起来,一同被撑起来的,还有那巨大的竹木架子,秦莞赶忙爬了出来!

秦莞一出来,燕迟就要轻松的多,他手臂使力,秦莞只见他手背上青筋暴起,很快,他抬起那木架,人单膝而起,继而从那架子之下脱身而出。

他面上一副从容轻松,秦莞却记得自己掌心的鲜红。

她顾不得问燕迟怎么出现的,忙要转到燕迟身后去看,可刚走了一步,燕迟一把拉住了她,他拉着她连退两步,抬眸去看原本固定灯楼的这家酒肆房梁,这一看,只见一个碗口粗的麻绳不知怎地竟然断了,眼下正剩下半截吊在房梁之上……

这片刻的功夫,周围酒肆茶楼里的伙计和客人都走了出来,谁也没想到好端端的灯楼会倒下,众人看着燕迟和秦莞,有几个目睹了那一幕的,正在绘声绘色的描述当时的场面。

“就是这个俊公子,否则,这小娘子只怕小命不保。”

“这么大的一座灯楼,便是个牛也要被砸死,刚才瞧着也砸到了那位公子呢,可怎么瞧着他却像没事人一样……”

“瞧着像是位高人,怕是有什么神功护体……”

百姓们议论纷纷,秦莞却冷汗如雨而下,她知道了那个人的目的,那个人的目的就是这灯楼,她几乎想立刻进这酒楼查问,然而想到燕迟的伤,她不敢大意,“殿下流血了,多半是伤口裂开了,殿下,我们必须回到马车上,给您治伤。”

燕迟眉头紧皱着,好似没听到秦莞的话一般,“你为何走到了这里?”

秦莞也把眉峰拧了起来,“殿下,得先治伤!”

燕迟转眸看着秦莞,深沉的眸子里好似藏着一方旋涡,要把秦莞吸进去似得,忽然,他放开了秦莞的手,一转身,走到了灯架旁边,秦莞以为他要做什么,可等他起身,却忽然看到燕迟手上竟然拿着一盏兰花灯,秦莞语塞,“殿下——”

“你是为了追什么人?急的连灯都扔了?”

秦莞对上燕迟的深眸,心头微动,“是,刚才我和小郡主走散了,半途看到一个很像侯府二公子的背影,那人似乎是为了引我来此处的,我走他才走,我不走他也停了下来,我不知他是谁,所以一路跟了过来,这灯……”

“我们找到了郡主,她说你走丢了,我过来找你,这灯是巷子里捡到的。”说着,燕迟将兰花灯给她递了过来。

秦莞看着几乎完好无损的兰花灯心头微热,这灯被她扔掉摔了一次,却被他捡到,刚才他救她又被摔了一次,却竟然一直没坏。

秦莞接过灯,正要说话,小巷左边的街市上却传来几声焦急的呼喊,秦莞回身一看,正是岳稼和岳凝几人相伴而来,他们疾步跑过来,看看秦莞和燕迟,再看看地上倒塌的灯楼,一脸的惊疑不定,岳凝最先道,“你怎么样,没受伤吧?”

秦莞忙摇头,“我没事,不过迟殿下有事,请郡主安排一处地方,我要给迟殿下治伤。”

岳凝几人都非常人,空气中明显的血腥味让他们眼底涌起了深深的担忧。

……

……

岳清扶了太长公主上船之后便想溜下去找秦莞,可没想到上了船太长公主却拉着他说话,太长公主身体好转了两分,他不忍拒绝,自然只有陪着。

虽然明知要尽孝,可想到秦莞和其他人都在灯市上玩耍,岳清颇有两分坐立难安,正在岳清觉得自己快要忍受不住想要溜走的时候,下人来报,秦莞回来了!

“咦,她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啦!”

岳清喜色溢于言表,太长公主看他一眼打趣道,“她们再不回来,你怕是也坐不住了,你还嫌人家回来的早了?”

岳清不好意思笑笑,“看祖母说的,孙儿自然更乐意陪您。”

话虽如此,人却已经站起来往船舱门口看去,这一看,却见岳凝掀帘而入,一看岳凝沉着的脸色岳清心底便是“咯噔”一声,出什么事了?

“祖母,迟殿下受伤了,寻一处干净的屋子为他治伤!”

“小七受伤了?”太长公主一下子站了起来,岳清见状,赶忙扶住,太长公主颤颤巍巍的朝外走,“怎么会受伤?快去旁边的隔间,那里是收拾好的,治伤最好不过!”

太长公主快步而出,出了门,一眼就看到鬓发有些微散乱的秦莞,她手上拿着一盏灯和一张面具,身边站着面色惨白的燕迟,轻轻一嗅,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颇为刺鼻。

秦莞对着太长公主福了福身,没时间寒暄解释,指了指一旁的隔间,“殿下,快——”

在丽水湖畔,最好的治伤之地自然是安阳侯府的灯船上。

岳稼问了原委,和魏言之留在了灯楼倒塌之地查问清楚,而岳凝和秦莞则是和燕迟一起来了侯府的灯船上,一入隔间,秦莞便道,“请殿下脱下衣服来。”

隔间不算大,再加上这话一出,太长公主几人都退了出去,一出门,太长公主方才拉着岳凝问了起来,岳凝沉声解释了前后的缘故,太长公主眼底便露出了两分杀伐之气。

“清儿一直在我身边,自然不会跑到那边去,可莞儿不会随便看错,那这个人就是故意的,是有心想把莞儿引过去好害了她……灯楼是哪家的?又是建在哪家店外面的?”

岳凝忙道,“灯楼是城东孙家的,建在一处酒肆之外,大哥和魏公子留在那边查问,迟殿下受了伤,我们便先回来了。”

微微一顿,岳凝道,“祖母排除了意外的可能性?”

太长公主点了点头,手使劲的拍在了船舷之上,“真是岂有此理,竟然有人对莞儿动了杀心,这些人真真是……”

太长公主气的语声不稳,岳凝忙去拂她的背脊。

岳清则看着半掩的隔间房门眉头紧皱,秦莞差点被人害了,他却在灯船上什么都不知道,委实是没有尽到保护她的责任,且,如果救了秦莞的人是他就好了!

“幸好有小七,否则我可真是……”

正说着话,本已去发赈济浪的江氏和岳琼回了船上,江氏疾步过来,“母亲,怎么回事?到底是莞儿受伤了还是迟殿下受伤了?”

岳凝忙道,“是迟殿下为了救秦莞受伤了。”

说着,江氏去隔间门口看了一眼,也不知看到什么,一脸心疼的走了过来。

岳琼已和太长公主说起话来,“母亲,您看要不要报官?”

太长公主便问,“霍知府呢?”

岳琼摇头,“今日霍知府并未来,我瞧着他家的灯船上只有一些家仆在。”

太长公主便摇头,“那先算了,待会儿等莞儿为小七治好了伤,听听她的注意。”

岳琼点头,转眸去看隔间,“希望伤的不重。”

……

……

隔间之内,燕迟褪下了带血的外袍,再褪下中衣之时,便觉秦莞愣了住,船舱内灯火熠熠,将燕迟的背脊照的肌理分明,自然,伤口也格外清楚。

燕迟旧伤未愈,眼下肩上又多了新伤。

那竹木格子从上面砸下来,生生在燕迟肩背上擦出了一个四方的青紫印子,而他的流血,则是那竹木架子上的一颗凸钉,生生的扎进了他旧伤旁侧的肉里,他将那架子顶起的时候,那钉子便将他的伤口刺的越来越大,秦莞看着都觉疼痛无比。

“怎么了?一点小伤而已,不知如何下手了?”

燕迟语调轻松而凉漠,秦莞却觉喉头发紧,她上前,掏出自己的丝帕,小心的替燕迟清理那被钉子扎出来伤口,又道,“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燕迟唇角微弯,“如何谢?”

秦莞凝眸想了一瞬,“往后若有所需,秦莞绝不会问殿下要一分钱的诊金。”

燕迟轻笑了一下,肩膀微微颤动,引的伤口流出了更多的血,“如此说来倒是我赚了,毕竟你九姑娘的诊金可不便宜。”

秦莞没再说话,先清理的新伤口,还得换下旧伤上的药巾,燕迟一番运功飞驰,又救她,伤口已是裂开了,秦莞小心谨慎,不敢分神,只察觉到秦莞呼出一口气,似乎将最难的地方清理完了燕迟才开口,“今日那人你可想到是谁?”

“自然是不想让我插手宋小姐案子的人。”

顿了顿,秦莞语声微低,“不是凶手,也至少是帮凶。”

“前次扮作无头女尸吓你,而后又出了流言蜚语非议你,现在直接要害死你,看来那人知道你几次三番的验尸,甚至都知道你去了义庄验尸,他害怕你查出最关键的线索来,所以想让你死。”燕迟的声音冷了下来,和秦莞验尸时的冷肃如出一辙。

秦莞也想到了这一点,“第一次验尸在侯府人多眼杂,第二次验尸在义庄却只有极少的人知道,侯爷和夫人,太长公主,岳家三兄妹,霍知府和霍甯,他们都没道理会说出去。”

燕迟听着她遍数过来,眉头一皱,“莫非你觉得是我……嘶……”

秦莞正取下燕迟背后的棉布,棉布上的药和他伤口的肉连在了一起,取时难免撕扯的疼痛难当,秦莞手上却不乱,“自然不会,殿下不会想害我却又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