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这四个人如何安排?”
茯苓回来时,秦莞已经在磨药粉,秦莞一边磨一边道,“她们几个都安顿好了吗?”
茯苓点点头,“安顿好了,都很有规矩。”
秦莞“嗯”了一声,“咱们无需那么多人做活,没什么可吩咐的。”
茯苓扫了一眼屋子里的药,“谁说无需人做活的,磨药粉不就是活吗?”
秦莞唇角微抿,“这是给睿亲王世子殿下的药,旁人不得插手。”
茯苓“嗯”一声,又眸光微转的道,“可是小姐,这四个人放着不用也委实可惜啊……”
秦莞唇角微弯,“你想怎么用?”
茯苓眼珠儿乱窜,“这四个人都是秦府的家生子,还不知道脾气秉性如何,将来小姐有要紧事要吩咐的时候该吩咐谁?”
“那你想怎么办?”秦莞精力都在药上面。
茯苓弯唇,“自然是要好生观察一番,选两个稳重可靠的,不过不让她们做事可看不出什么来,小姐,您想个法子试试她们如何?”
秦莞摇了摇头,“不急这一两日,咱们院子里还和从前一样便可。”
茯苓叹了口气,“小姐可真沉得住气。”
秦莞薄笑一下没说话,只将注意力放在做药上。
已经半个多月了,她奔走于秦府和侯府之间,两边皆有事端,可最重要的,却还是找出那个藏在暗处的,杀死她的凶手。
这么想着秦莞心底一沉,她必须得去一趟紫竹林了。
秦莞回来的晚,待做完了药时辰已经不早,快要歇下时茯苓进来道,“小姐,晚棠,晚桃,晚杏几个人,都在外面候着呢,却是不见晚梨。”
秦莞挑眉,一边褪下了衣衫,“哦?晚梨何在?”
茯苓哼一声,面上已经露出了不喜,“这四个人里面,去选住地的时候奴婢已经看出了一二,那晚棠稳重大度,是让大家先选的,晚桃活泼好动,也谦让了一下,晚杏呐呐的说不在意住那里,就那晚梨,心气儿高的很,上去就选了最靠内的安静一处。”
“奴婢当时看了没和小姐说,现在看来她还真是问题大了!今日是她们第一日进汀兰苑,小姐一日没有吩咐活儿做,另外三个还知道在外面候着,这晚梨却不管不顾,也不知道是来做小姐的还是来做奴婢的。”
秦莞勾了勾唇,“有机会,你去问问其他三个,看看这晚梨什么来路。”
茯苓点点头,这才来侍候秦莞更衣。
更衣洗漱,秦莞躺下之后才吩咐,“让她们回去歇下,你也歇着吧。”
茯苓忙答应,灭了角落里的灯盏退了出去。
秦莞盖着香软的锦被,很快睡了过去。
梦里又是那一夜的兵荒马乱。
从来稳重如山的父亲忽然面色大白的回来,二话不说便让母亲收拾东西,母亲和父亲心意相通,一看他神色便知道大事不好,只带了最基本的金银细软。
可即便是这样也来不及……
刚出门城中已经戒严,他们还未走出一条街御林军就已经杀到了沈府。
而后便是围追和不分青红皂白的射杀。
秦莞始终想不通,父亲三品大员,即便罪名确定,也该经由刑部到大理寺才能定罪行刑,而那一场射杀,对方分别是来取她们性命……
秦莞猛地睁眸,额上冷汗淋漓。
梦中父亲和母亲痛苦的脸仍然在她眼前浮现,而父亲死之前那愤怒的面色,定是冤屈所致,到底是谁要害父亲……
秦莞只觉喉头发干,太阳穴一阵跳疼,转身去看,只见窗棂之外的天色已经微微见亮,又一夜要过去了,她回京的希望仍然渺茫。
然而此刻,千里之遥外的京城,雍王却坐上了太子之位。
想到这位只见过几次的曾经的未婚夫,秦莞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
在沈家的惨案之中,他扮演了什么角色?
冷汗让秦莞身上阵阵的发冷,她裹紧了锦被,却再无睡意。
太慢了,她若是只这样一日一日的等下去,何时才能回去京城?又或者,难道真的要像和茯苓的玩笑话一样,嫁到京城去?
秦莞攥紧了拳头,虽然是下下之策,可如果没了法子,也不是不可以。
秦莞虚虚闭着眸子,脑海之中却是一片烦乱,想找的凶手找不出,却卷入了侯府的乱子里,想看清的真相看不清,却又被秦府的迷雾环绕,如果父亲还在,宋柔的案子一定很简单,如果父亲还在,秦府的迷雾也一定能被拨开。
茯苓服侍秦莞起床时便见她神色有些疲累,“小姐昨夜没睡好吗?”
秦莞摇了摇头未曾多言,熟悉完毕用了早膳,又开始做药,一做起药来,自然就想到了燕迟,想到燕迟,便想到了他用左手写字的事来。
整个侯府都在找左撇子,他是唯一被发现的左撇子,岳凝对他的怀疑也情有可原,可秦莞的直觉却告诉她,燕迟不是会了结一个女子性命的人,还是用这样残忍的方式。
他的地位,便是宋国公本人也绝不敢轻易和他结缘,更何况一个小小的宋柔,即便真的有什么仇怨,他也有的是法子做的干净利落,绝不会留出破绽让大家抓住。
这么想着,秦莞眯了眯眸,燕迟一定不是绝对正义的,可他不会蠢,蠢到以为穿上嫁衣来吓人就能让她离开安阳侯府离开这个案子……
“小姐,奴婢瞧着晚棠是个靠得住的。”茯苓从外面进来,面带喜色。
秦莞转眸,“何以见得?”
茯苓笑道,“一大早,晚棠就起来了,没有进正房,却是先规制了院子里的兰草,然后等在院门口接您的早饭,奴婢起来的时候,瞧着花架上的兰草被她规制的整整齐齐的,她好像还懂花道,有几盆被她修剪的极好看。”
秦莞弯唇,“若是如此就很有用了。”
“可不是,以后那么多兰草,您不用自己打理了。”
第一次兰圃惊魂之后,秦莞便将兰圃内的兰花搬了十多盆放在了院子里,而后将侧门锁了上,从那以后,日日打理兰草也成了她的习惯之一。
秦莞又问,“其他人呢?”
茯苓撇了撇嘴,“晚桃看到晚棠那般,也跟了过去,可奴婢瞧着她行事还不够稳重,还老问奴婢小姐在做什么,说想来跟前侍候,哼,奴婢没理他,另外那个晚杏,默默无闻的站在一旁,一看便是担不起大事的,那个晚梨……今晨奴婢还没见到她的面!”
说着,茯苓唇角微扬,“不过奴婢倒是知道他的来路了!”
茯苓眼底生出几分似笑非笑的戏谑来,“这晚梨的爹娘都是外面庄子上的管事,在秦府颇有两分体面,她自小模样生的好,本来从前是要被送到五小姐那里做大丫头的,可不是为何五小姐当时没瞧得上她,没选她,后来又要被送到六小姐那里去,谁知六小姐选的时候也没选上她,当不了小姐身边的大丫头,她便想往两位少爷身边去,然而大少爷身边除了几个老夫人选的丫头之外,并不喜欢在屋内多放女婢,而二少爷那边,却已经有好几个比她姿色更好的侍奴了,一来二去的,她想去的地方都没去成,年纪大了不说,眼看着都要被父母许人了结果府里又要挑人……”
秦莞闻言便笑了,秦霜和秦湘身边的两个大丫头她见过,模样不过算是寻常,而晚梨模样生的好,若是盖过了主子去岂非不美?
这便是秦霜和秦湘没选她的缘故,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耽误来耽误去,却是最终进了汀兰苑来,她是个秦府的外人,往后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前程,晚梨自然是不愿意的,如此才做出了这幅样子来,秦莞摇头,笑意又深了两分。
“小姐还笑,之前采荷姐姐不是说小姐有不满意的便去找她说吗?奴婢看这个晚梨就太没规矩了,还真以为自己是半个主子了!小姐,要不要去找采荷姐姐说说把她再送出去?”
秦莞低下头继续磨药,笑道,“我只觉她这经历好气又好笑,几次三番的落选,想去的地方又够不上,哎,老天爷真喜欢捉弄人。”
茯苓觉得晚梨不尊秦莞,却见秦莞浑不在意,“小姐,那要去找采荷姐姐说吗?”
秦莞摇了摇头,“算了吧,先留着她,反正我们也不需要那么多人做事。”
茯苓抿唇,低声咕哝,“小姐真是太好性儿了!”
秦莞安抚的拍了拍她,茯苓还想再劝劝,外面却响起了敲门声,茯苓走出去,没多时,外面传来了隐约的说话声,虽然昨日四个“晚”只在行礼是说了话,可秦莞仍然记住了她们四人的声音,眼下来找的是晚棠。
语声离得远,这晚棠还放低了声音,看得出来,的确十分懂规矩。
没多时,茯苓走了进来,“小姐,前院那边来人,说为了秋夕节庆,每个院子都要派人去前院领东西回来,咱们院子派谁去?”
秦莞略一思忖,“她们可有谁自告奋勇去的?”
茯苓微讶,“小姐怎知……晚桃说她想去……”
秦莞笑着颔首,“好,那就让她去吧,让她和晚棠一起去好了。”
茯苓一听秦莞点了晚棠,便觉自己的推荐果然有了用处,面上一喜出去吩咐,没多时,院子里的响动由近及远,随后安静了下来。
茯苓回来道,“以前的秋夕节和咱们可无关,眼下果然不同了。”说着又带了期待之色,“前院过来的小奴说眼下所有的下人都被集在了前院,这府里只怕是要大肆布置一番了。”
秦莞手上一顿,“都被集在前院了?”
茯苓点点头,“是啊,怎么了小姐?”
秦莞扫了一眼眼前的药粉,“我的药不够了,得去取。”
“啊?小姐要什么,奴婢去拿。”
秦莞站起身来,“我自己去拿,你在这里,将这些赤芍给我磨出来。”
茯苓欲言又止,秦莞却揉了揉自己脖颈,“正好坐的久了,脖酸,我去走走。”
茯苓欲言又止道,“那奴婢陪您啊,回来再磨也不迟。”
“你家小姐又不是不认识路。”秦莞失笑,拍了拍衣裙上的褶皱就往外走,“这赤芍粉可要磨的细细的啊,不许偷懒,我回来可要检验!”
茯苓哦了一声,想着青天白日的,去药库的路也不远便咽下了要出口的话。
秦莞出了正房门,只见偏房的房门半掩着,她神色一敛,快步的出了院门,她容色镇定,步伐却极快,眼风扫过经过各处,果然见平日里仆妇往来的内院一个人影也没有,秦莞神思一定,脚下不由得更为加快了,秦府人多事杂,这些下人不可能被集太久,或许很快她们就要各回各位忙起来了,她得快!
秦莞步伐生风,而九小姐这身子还有些虚弱,没多时额上竟然生出汗意来,她没去管这些,直奔东边,她说的是去取药,可经过了去药库的岔路口时,却没有如同上次那般转弯,她往东走的更远了,很快,姨娘院出现,而秦莞的脚步仍然没停,她选择了一条偏僻的小道,直奔紫竹林……这条小道,是她上次跟着人来看清理水井时看到的!
上一次的机会被错过,这一次她无论如何都要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秦莞眼风四顾,只怕忽然冒出个人,如今的情形若是被人看到,只会比平常她来更为可疑,被发现的可能性变小了,可一旦被发现,事情就大了,秦莞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竹香幽然,还未走到紫竹林之前秦莞便看到了些许枯黄的竹叶被风吹了过来,不多时,紫竹林近在眼前,秦莞心底一定,正打算大步入内,可远处的林间却竟然有一道人影一闪而出,秦莞脚步猛地顿住,急急的往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