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屋门,秦莞沉默下来,茯苓也少见的表情沉郁。
“还当大少爷和少夫人情深呢,可刚才奴婢看到少夫人,只觉得她很是痛苦,再加上大少爷生气,莫非……大少爷已经不爱少夫人了?”
秦莞无奈的叹了口气,“爱是世上最虚无缥缈的东西,不过如果是真正深刻的爱,又怎么会轻易就消逝。”
“那大少爷和少夫人是怎么回事?”
秦莞苦笑,“我哪里知道,夫妻之间自然也有吵架的时候。”
话虽这么说,可秦莞心底却是一片凉意如秋。
在秦府,她终究是以一个外人的身份自处,而不论从前九小姐的经历,还是她本身的性格,她都不会在没有弄清楚是非之前便插手这些乱事。
茯苓撇了撇嘴,“奴婢还以为找个大少爷这样的夫婿就一切无忧了呢。”
秦莞只道茯苓心思单纯,一抬头,秦莞却见府中下人们正在换新的灯笼。
新换上去的灯笼上画了新的月上西楼的纹样,很有几分雅致,茯苓在后面也看见了,当即道,“要过秋夕节了,府里也是要装点一番的。”
秦莞微微颔首,想到和岳凝约的后日去游园会,脚步不由得加快了。
待走到汀兰苑门口,秦莞却是一愣,采荷领着四个小婢站在院门外,正是在等她的样子。
“九小姐回来啦——”
采荷温煦有礼的上前,笑意莹然。
秦莞点点头,扫了眼前这四个面容清丽的小婢一眼。
采荷便道,“九小姐,今日一大早大少爷便找了夫人和老夫人,说小姐这里缺人手,大少爷说完,老夫人也觉有理,忙叫奴婢去挑了四个人给您送过来。”
说着转身,“这是晚棠,晚桃,晚杏,晚梨。”
这四个人都是晚字辈,而秦莞记得秦霜和秦湘的侍婢也都是晚字辈,显然是给她准备的大丫头,秦莞唇角微弯,一眼扫过去,这四个侍婢都是容貌清丽身量高挑的秀美女子,看年纪,也都在十四五岁上下,然而细看下来,每一个人都还有些许不同。
晚棠礼仪合度,沉静稳重,此刻敛眸而立,待秦莞十分恭敬,晚桃圆脸桃腮模样,虽是低着头,眼神却有些活泛,且在秦莞过来的第一时间瞟了她一眼,晚杏肩膀微缩身体略有两分紧绷,虽然按着规矩垂眸立着,却在四个人之中半点存在感也无,晚梨也是一副恭敬模样,可奇怪的是秦莞看过去不知为何觉得她身上有股子轻渺的清冷之意……
“都是好模样好规矩,多谢采荷姑娘了。”
采荷笑意更深,“九小姐要多谢也要多谢老夫人才是,这些人都是府中养在外面的家生子,都是调教好了的,有哪位少爷小姐需要了便调进来,九小姐先用着,若是觉得不满意,来寻我说一声立刻送出去再换新的进来。”
采荷这话当着四人的面说,果然,四人神色都更为恭敬了些。
秦莞颔首,“好,还是你费心了。”
“奴婢不敢当。”采荷福了福身,“那奴婢就先告退了。”
秦莞颔首,采荷又对茯苓点了点头便离开了,采荷一走,秦莞看了看四人迈步进了院子,茯苓也在外面好奇的打量四人,在她看来,这四人的出现是秦莞身份的象征,她只觉好奇兴奋,然而一转头见秦莞自己走了,茯苓眼珠儿一动,笑道,“你们进来吧。”
秦莞走在前勾了勾唇,兀自进了正房。
秦莞落座,茯苓入内服侍,后面四个“晚”走了进来,对着秦莞便是一通大拜,秦莞喝着茯苓递上来的热茶,暗暗打量这四个“晚”。
眼下她忽然换了院子,又常去安阳侯府,算是这府中最为瞩目的存在,这四个人有没有旁人塞过来的人呢?更或者,有没有和凶手有关系的人……
送了四个侍婢,看起来她似乎成为了府中正经的小姐,可是在这四个“晚”之中,必定有不做此想的人,从前四年的冷遇苛待,让所有人都觉得她是不吉之人,是好欺辱之人,而这一点在所有下人之中,绝不可能这么短时间便消除干净。
秦莞扬了扬下颌,“我这里只有两个人,也没什么好做活的,你们四个去把偏房收拾出来,先安顿好住地吧。”
秦莞如同一个刚刚得宠的孤女那般,甚至不知道如何安排下人,随便的吩咐一声,似乎没有秦霜和秦湘的架子。
“是。”
四个人这一次都没露出什么表情来,答应了一声便起了身。
秦莞看了茯苓一眼,茯苓兴高采烈的对四人道,“你们跟我来吧。”
虽然四个“晚”都是大丫头辈的,可是在秦莞这里,茯苓才是最亲近的人,如今来了四个“晚”,怎么也不可能超过她去,是以茯苓第一次有了当大丫头之感。
“你们四个,跟我来吧!”
茯苓挺着小胸脯,当先走了出去,四人对着秦莞福了福身,便跟了出去。
几个人离开,秦莞起身站到了窗边去,透过半开的窗棂,正能看到一行五人的身影。
这几人能不能留下,很快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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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奖问答:四个晚当中哪个是燕迟的人?
a,晚棠b,晚桃c,晚杏d,晚梨
每个人只算第一次发评的答题答案,不能每个都猜一遍哦,答对者有潇湘币奖励!
秦莞哭笑不得的看着岳凝,“郡主说什么……”
岳凝眉头一拧,“那你为何对他有袒护之意?这件事你是亲历者,难道你不觉得来吓你的人就算不是凶手也和凶手有关?整个侯府只有他是左撇子啊!何况,当日你为了二哥验尸之时,在一旁看着的便有他,只怕他是知道你验尸之能,所以才去吓你。”
秦莞呼出口气,眼前却飘过燕迟身上一道又一道的旧伤痕,纵然许多线索指向他,可对一个为了征战沙场弄得浑身是伤的人,秦莞从心底不愿去怀疑他,她定了定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无论是燕迟的伤,还是岳凝气恼的语气,她都要抛开一边去。
“郡主,眼下线索还十分单一。”
秦莞语声镇定,莫名有种让人信服的震慑力。
“知府大人派人正在审问府内其他人,宋柔的婢女和嬷嬷,还有护从,且知府大人还派人去了十里庙,郡主可以等一等,知府大人或许有新的消息,等到时候了再提不迟。”
说着话,秦莞却又想到一点,适才是燕迟主动要帮侯府查京城方向国公府的消息的,倘若燕迟真是凶手,他在半路杀了宋柔,先一步赶到侯府,和所有人一起见证了宋柔的死,然后在以旁观者的身份在旁边冷眼干预此案的进度……
秦莞只觉后背一凉,“迟殿下来的时候是带着数百兵马的,也不会悄无声息的跑掉。”秦莞眸光一转,“五天,我们最多等五天便可。”
岳凝见秦莞神色诚恳,这才消了两分怒意,却凝眸道,“你和我一样,对这位迟殿下都不甚了解,甚至我和他还能扯得上两分亲缘,可你怎么就比我信他?”
秦莞便有些语塞,岳凝的话不无道理,她定神想了一瞬,还是决定坦白,“前次迟殿下受伤,我去为他治伤的时候见他身上许多旧伤,那些伤远的快十年,近的半年之内,多半都是刀伤,若是没猜错,应该是戎刀砍下的,当时便觉有些心酸。”
岳凝一听也沉默了,燕迟年纪和岳稼差不多,可已经上战场十二年了,这话说给别人也就罢了,说给她听简直比任何道理都让信服。
他们安阳侯府世代从军,若是能让女子入军营,她甚至都想上战场看看,虽然没上战场的机会,可对她而言,父亲和以后必定会从军的大哥二哥,都是她极崇敬的存在,如此一来,对燕迟的怀疑就有些违和了。
岳凝默然片刻,“原来是这样,你不说我也不知,我只知道他在西边的名声甚是大,想着他的世子身份,还当他领兵颇为桀骜不逊。”
岳凝呼出口气,“等五天就等五天,若和他无关,我可跟他赔不是,若有关,哼,可不管他是睿亲王世子。”
秦莞狡黠而笑,“便是无关,郡主也无需赔不是,反正,迟殿下又不知道我们在怀疑他。”
岳凝弯了弯唇,“这倒也是……”
话音刚落,岳凝忽然一抬眸看向秦莞身后,“魏公子。”
秦莞回头,一眼便看到走过来的魏言之,几日不见,魏言之精神振奋了许多,一身蓝袍加身,颇有几分玉树临风之样,见是岳凝和秦莞,魏言之忙拱手,“郡主,九姑娘……”
岳凝笑道,“这是要去何处?”
魏言之弯唇,神色和煦有礼,“知府大人可还在前院?适才知府大人说所有的护从都要重新审问一遍,刚才没到齐的人都来了,只等齐捕头过去了。”
岳凝颔首,“还在的,不过在问侯府下人,魏公子不必着急。”
魏言之点点头,转而看着秦莞道,“九姑娘是来给太长公主看病的?”
“是,太长公主的身体还要好生调理看护。”
魏言之便感叹起来,“九姑娘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医术,可真是叫人咂舌,言之感佩。”
秦莞弯唇,“不敢当,锦州地方小,若是放在京城,秦莞的医术便十分普通了。”
魏言之叹了口气,“终究没有医者能让人起死回生……”
秦莞和岳凝对视一眼,心知他是在想已经死去的宋柔,秦莞眼神微闪,而后道,“魏公子节哀吧,宋小姐已经走了许多天了,此事是悲剧,非你之过,你不必太过忧思自责。”微微一顿,秦莞又道,“从前魏公子一定和宋小姐关系极好吧。”
魏言之苦笑起来,扫了岳凝一眼,“毕竟是我的表妹,虽然……总之,此番出了事,我也难辞其咎,小柔还这样年轻,都是我没有保护好她,如果……如果当初来送嫁的人是大哥,恐怕就不会出这样的岔子了……”
秦莞叹气,语气这才真切起来,“凶手要害人,自然是防不胜防的,魏公子切莫责怪自己了,知府大人眼下正在查,相信很快就会有答案,等真相出来抓到凶手,宋小姐泉下有知也颇为宽慰了。”
魏言之面生几分苦涩,“知府大人还要多久才能查出来呢……已经七天了,小柔在义庄也不知什么样子了,适才问,知府大人并未名言,只怕遥遥无期……”
“魏公子放心,宋小姐一切都好的,知府大人办案甚多,给他些时间定能找出凶手……”
秦莞说完,魏言之只微讶的看着她,“九姑娘去义庄了?”
秦莞心头一紧,面色不动的摇头道,“那倒没有,刚才在太长公主处,知府大人说的,他昨日才去过义庄,宋小姐那边他不会怠慢的。”
魏言之眼底又被悲痛侵染,“我倒是想去义庄看看,可知府大人说宋家的亲属最好不要去,眼下只等国公府来人为小柔做主了,我到底是个外人。”
说着话语声已低了下去,岳凝爽利道,“魏公子先别想那么多,这件事明眼人都看得出与你无关,国公府的人一时半会儿来不了,宋氏的护从奴仆还要靠你管束。”
魏言之苦笑一下,“这是自然的。”
说着看了一眼前院方向,“我去和知府大人通禀一声。”
岳凝点点头,魏言之朝着二人拱了拱手便朝前院走去。
看着魏言之走远,岳凝道,“怎么?你还是不信他?”
秦莞眯眸,玩笑似的道,“并非信不过,只是非要在迟殿下和魏公子之间怀疑一个的话,我倒是宁愿怀疑魏公子……”
岳凝挑眉,看着秦莞的眼神便上了深思。
……
……
秦莞回了秦府都还在想燕迟用左手写字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