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燕笑道:“常出来走动是对的,也免得你自己在王府里寂寞。”单手负在身后,转身望着粥厂,笑着感慨道,“咱们大燕的百姓都是热心善良的,你瞧。”
秦宜宁挑眉:“天下的百姓都是一样,人性本善嘛。不过镇南王也要多留心才是,如今这里那里还能称呼大燕的百姓呢?”
尉迟燕本来有几分显摆之意,想吹嘘大燕朝的老百姓就是比大周朝那些淳朴善良,谁承想秦宜宁会给他这么一句。
尉迟燕原本的悸动都被浇熄,心里说不出的愠怒:“看来你已经忘了自己是什么人了。”
“哦?”秦宜宁淡淡道,“到底是镇南王忘了,还是我忘了?”
“你明明是大燕人,为何却与你父一样倒戈向大周?大周给你们什么好处,难道我大燕就不能给!你们这是为了一己私欲,连本都忘了!”
“笑话。”秦宜宁冷笑道,“当初是您交了降书顺表,甘愿称臣,我父亲才被迫迁徙的。怎么这会子说的好像我们秦家专门出叛徒一样。我父亲为人正直,做一件事就会认真的做到极致,当初做大燕朝的丞相、太师时候便是如此,大燕被灭后,他在大周时也是专心做自己的事。
“倒是我还想问问镇南王,你若真的那么在乎我秦家,那么信任我父亲,怎么走的时候没叫上他?我没记错的话,当初迁徙去大周的燕朝旧臣,可都是受我父亲照顾才能渐渐站稳脚跟的,怎么,你们走时将我父亲丢下背黑锅,就没考虑考虑我父亲的感受?”
“你!”尉迟燕被秦宜宁说的哑口无言,半晌挤出了一句:“你父亲一心向着你夫婿,我还能怎么信任他!”
“那么我请问尊贵的镇南王,你在乎的到底是你的皇位,还是百姓们安居乐业?你看看那些老百姓!”
秦宜宁愤然一指在粥厂领粥吃的穷苦人,粥厂的消息传开来,今天来的人更多,看起来足有五六百号。
受礼教的影响,百姓们也都是有气节有骨气的,但凡家里能揭得开锅不至于饿死,是绝对不会去领赈济的粥吃的。若是被邻人或者亲朋好友知道了明明家里不至于饿死还去领粥吃,那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所以说,现在在场的五六百号人,都是吃不上饭在寒冬腊月里快要饿死的人!
“你看看他们,他们需要的是安定的生活,是休养生息,而不是战乱,不是时不时的家里的男丁就要被强迫征兵上阵打仗,不是大片的田地老弱妇孺却无法耕种!昏君从前搜刮民脂民膏,用救命钱自己做个宝藏出来,你也要学吗?”
“你,秦氏!你放肆!”
顾世雄听见尉迟燕那惊喜万分的声音,心里就是一阵发堵。
敢情他苦口婆心的劝了好几次都是白说的,尉迟燕根本就没往心里去。
他能理解年轻小伙子对美貌的女子有兴趣,可尉迟燕就不能看一看对方是什么人?那是忠顺亲王的女人,还刚给忠顺亲王生了两个孩子!
若是人家心里有他,那也便罢了。
问题是人家心里根本就没有他,而且一心相夫教子,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要捅他们一刀!
论聪明心计,尉迟燕又比不上秦宜宁。
顾世雄多怕秦宜宁给尉迟燕用美人计啊!他敢肯定,秦宜宁只要动一动手指,尉迟燕就能巴巴的凑上去,被卖了还得帮忙数钱!
顾世雄满心都是辅佐尉迟燕匡复大燕朝,可是燕朝的皇帝,真是一代不如一代,让他心力交瘁,甚至有一种有生之年都不可能完成这艰巨的任务的感觉。
顾世雄想了很多,面上也只是保持沉默。
尉迟燕许久不得顾世雄的回答,疑惑的看了过来。
他脸上还保持着兴奋的表情,然而对上顾世雄那张布满皱纹的脸,撞进他深不见底漆黑的双瞳,尉迟燕的心头就像是被谁泼了一盆冷水,原本的悸动和热情都在这一瞬间化作了白气,他几乎听见“嗤”的一声响。
尉迟燕心下是不悦的。
他好歹也是一国之君,纳谏是他为人君主的气量和操行,但臣子若不知自己的分寸和位置,总是挑衅他的权威,到底是有几分不尊重的嫌疑。
只不过顾世雄乃是三朝元老,就连父皇在世时都要称呼一声老太师,他又多有需要依靠顾世雄智慧的时候,是以尉迟燕也只能压着性子道:“本王说的话,顾老恩师没有听清楚?”
竟然还有脸问!
顾世雄气的胡子一翘一翘,若不是大庭广众之下需要给尉迟燕留些脸面,他真想一口唾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