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逸心中嘀咕道:“掌教真人那般岁数,在这里吃饭时怕是还没有你吧?”却是不敢分辨,一边点头称是,一边端着饭迅速离开。他见里边长桌边上空着一个位置,刚要坐过去,一个十二三的小弟子已喊道:“坐外边去,那是我们元生师兄的位置,你坐外面去。”肖逸停下脚步,向外看去,但见长桌上都坐满了人,唯有一处空隙也被人瞬间均分了。
众弟子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想看肖逸的笑话。却见肖逸无奈笑笑,径直走到门口处,坐到门槛上,低头吃了起来。众弟子哗然,讥讽之语四起。肖逸也不理睬,自顾吃饭。那大胖子厨师用勺子“当当当”敲在砧板上,喝道:“都吃了饭做晚课去,什么时候了,还吵吵?”又指着肖逸道:“你!过来这里坐。”肖逸抬起头,见大胖子厨师用下巴点了一下砧板边的位置,又从身后拖出一条板凳来放在那。肖逸心中感激,却未说什么,乖乖地坐了上去。
不一会,众弟子陆续离开,在经过肖逸身旁时,不免有些指指点点,说些取笑的话。肖逸虽有感知,却头也不会,全当不知。
肖逸吃完饭,正想离开,那大胖子厨师却道:“你等下,帮我收拾了再走。”肖逸倒也不恼,便动手去收桌上的碗筷。
等最后一个弟子走后,那大胖子厨师忽然道:“你是天生这副怂样,还是先记着账,等日后再算?”肖逸笑道:“不过都是些小孩子,和小孩子有什么仇可记的。”大胖子厨师道:“那你的意思是,要和我日后算账了?”肖逸道:“师傅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小子我反正是没有。”大胖子厨师嘿嘿一笑,道:“没看出来,小子入道倒挺快。既然你不记我的仇,那以后就在厨房帮我的忙吧。”肖逸道:“帮师傅的忙没问题,只是我得先向长清道者禀明才是。”大胖子厨师道:“理那长清作甚,一年都不见他个影子。你就说是我说的,他也不敢不同意。”
待洗完碗筷,收拾停当,大胖子厨师从门后抓起一张床板,一套被褥,道:“你小子睡了一天,倒让我帮你领床铺,就凭这一点,你就得给我洗一年的碗。”肖逸知道他在说笑,谢道:“小子初来乍到,多谢师傅照顾了。”大胖子厨师挥手道:“少说那些没用的客套话,心诚才是最重要的。”
肖逸扛了床板,提了被褥走了一段,大胖子厨师却提着一个饭盒跟在后面。肖逸问道:“师傅是要给谁送饭吗?”大胖子厨师哼声道:“本大仙得给牢人送饭,真是晦气。”肖逸没听清楚,却也不敢再问,遂改口问道:“敢问师傅道号?”大胖子厨师竟道:“忘了,现在的小道士们都叫我胖厨师,你也跟着叫吧。”肖逸愣了愣,道:“那我称呼你胖师傅吧。”大胖子厨师道:“代号而已,随便叫就是。”
行到岔路口,胖厨师叮嘱了几句,便顺着正路下山。肖逸看着胖厨师一甩一甩的滑稽走姿,忽然感受到一丝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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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逸随着长清道者出了虚无殿,过了小广场,下了九层台阶,撇了原路,择了另一条石径下山。长清道者行在前面,不言不语,肖逸便也乖巧,不问东西,只是默默地跟着。
这一路上多是楼堂院落,越往下走,越是密集,再往下就是连排的小房屋,多是普通弟子的居所,虽然略显简陋却也不失雅致,自然静谧。同时,路上的崇真弟子也渐渐多了起来,路上碰到,多是恭立道旁,向长清道者问好。长清道者总是微笑回应,无一例外。肖逸初时与有荣焉,心中不免有些自得,但是过了片刻,却从众弟子的目光中,看出了一些异样:众弟子恭敬有之,却独缺了由心的敬意。
从一排弟子居所前过去后,房屋渐渐稀少,零星地布着几个矮墙小院。长清道者仍不停步,一直行至最边上一处小院时,才推门而入。院中摆着石桌石墩,其他再无别物。房有三间,一明两暗,中间为客厅,东边为卧室,西边书房。
书房内三面摆着书架,道德经、南华经、清静经、冲虚经、黄庭经、玉皇经、皇帝阴符经、太平经等,各类道家经典,琳琅满目,应有尽有。书架下摆着一张躺床,应是长清道者临时歇息时所用。
长清道者指着躺床道:“我这里也无甚人来访,你闲时就把这些书都摆到外间去,腾出地方来,再到执事堂领一副床板和被褥回来。这几有事到山下一趟,你且在我屋内歇息。”肖逸忙道:“能留在崇真,小子已经心满意足了,在这躺椅上休息就可以了,怎敢叨扰仙长的居室。”长清道者道:“方外之人,无须拘泥小节。”又从一个木箱底取出两件衣服,道:“这是上山前的俗家衣物,你且改改,将就着穿戴。”肖逸忙称谢收起。
长清道者而后到客厅中坐下,道:“我虽留你在此,有一些话却需先说个明白。”肖逸道:“仙长有什么吩咐尽管交代便是。”长清道者道:“第一,崇真收徒严谨,你虽留了下来,却不算崇真弟子,我也无收徒的资格,所以,你可以将此处当做自家,却不能自居崇真弟子。”肖逸怔了怔,却没有丝毫失落之意表露,道:“小子有自知之明,绝不敢以崇真弟子自居。”长清道者赞许地点点头,接着道:“第二,我此处藏书虽少,却皆是道家经典,珍贵异常。你可以阅读,却决不可有所损伤。我会授你一些道法精髓,引你入道,但是却不会教授你丝毫道术。”
肖逸先是点头称是,又不禁问道:“敢问仙长,何为道法,又何为道术?”长清道者道:“道法即天地运行之理,万物存在之因,习道法可参天悟地,知人生进退。所谓道术,是以无上念力,引天地之力为己用,可飞天、可遁地,长生永驻,无所不能。”肖逸虽然对飞天遁地之能极是羡慕,却也晓得世事不可强求,自己能够留在仙山,已是莫大的荣幸了,当下也不再纠缠此事,问道:“仙长还有什么吩咐?”
长清道者观肖逸神情变化,心生欣喜,反问道:“你怎不问我为何不教你道术?”肖逸道:“仙长不教,自然有仙长的道理。个人有个人的命运造化,小子已然造化不凡,又怎可不知足呢。”长清道者连叫三声“好”,赞道:“无欲无争,淡泊清静,顺应自然,大道天成,看来你已经入了道,倒无须我多嘴了。”
肖逸看着长清道者欢喜雀跃的模样,却不知其所云,不禁挠头道:“小子全是肺腑之言,倒让仙长见笑了。”长清道者道:“赤子之心,才最是难得。”接着又道:“我这最后一个要求,就是不准你以后再叫我仙长。我不过是一个真心求道之人,你可叫我道号长清,也可尊称一声道长,但是仙长二字却是万万当不起的。”肖逸忙道:“那我以后叫你道长吧。”长清道者道:“你甚是机灵,虽是年纪稍长,但是今日闻道还不算晚,只有舍得勤勉二字,终有得道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