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霆雲目送牧爷走远,回想方才牧爷说过的话,他感到有种从未有过的力量,在心中蠢蠢欲动。
两天后,牧爷再次来到牢中,这次他带来的竟是牌九、骰子、麻将等赌具。
温霆雲见到这些东西就想起了父亲的遭遇,本能地生出反感。
牧爷看出他对赌博的抗拒,便道:“赌博是一门在方寸间勾心斗角的学问,在常人眼里,它赌的是技术和运气,但在大悲宫门人眼里,斗的却是智谋。这是大悲宫中一道最基本的学问,你必须练到精深娴熟。如果方寸间你都无法战胜赌具相同的对手,如何能在纵横万里的人生赛场上,战胜家世比你好、起点比你高、财力比你雄厚、经验比你充足的强大对手?”
“师父教训得是!”温霆雲说着缓缓拿起一张陌生的牌九,在心中暗暗发誓:我绝不重蹈父亲覆辙,决不在这方寸之间输给任何人!
“咱们开始吧。”牧爷手法熟练地将牌九码好,“老夫要教你的不是公平博弈,而是如何在公平博弈中创造不公平,也就是作假,俗称出老千。”
就这样,牧爷隔三岔五就来死牢,在传授千术、棋道和赌技的同时,也以各种独特的方法对温霆雲进行训练。
凭着天生的聪颖,无论棋道、赌技还是千术,他的进步俱十分神速。
三个月后,牧爷对温霆雲道:“你现在虽学有所成,却还是纸上谈兵。能否在实践中巧妙运用,还得看你的天赋和机变。老夫已买通司狱官,明日就让你回去继续服苦役。”
“多谢师父!”温霆雲默然道。
虽然一直盼望着能离开这死牢,但真到这一天,想到即将失去单独聆听牧爷教诲的机会,他反而有一丝怅然。
这几个月交往,所学的智计谋略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牧爷教会了他观察和思考,这是他过去最为缺失的能力。
“你现在已明白自己当初如何上当受骗了吧?”牧爷突然问。
“是的。”温霆雲淡然道,回想当初上官雄英陷害自己所使的阴谋诡计,低劣幼稚得形同儿戏。
温霆雲很奇怪自己当初为何轻易就上当受骗,不过,他也很感激那次经历,没有那次遭遇从而获罪,自己永远也不可能与牧爷重逢,也就永远是一个不会思考的书呆子……
牧爷没有问温霆雲蒙冤的经历,只说道:“你回到工棚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从癞痢头手中夺下牢头之位。”
“这是为何?”温霆雲问道。
“老夫训练你这么久,如果你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那你就不配再做老夫的弟子。”牧爷警告道,“你要记住,你的行动老夫绝不会干涉,遇到麻烦你必须自己解决,别想要老夫帮忙。”
“弟子领命!”温霆雲意识到自己即将成为大悲宫的一名弟子。
他对这新的身份还有些茫然,为了更好地适应生存环境,将来的行事,肯定要与圣贤的教诲背道而驰,他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感到悲哀。
……
……
当温霆雲离开死牢来到阳光下,只感到两眼刺痛,头昏目眩。
几个月暗无天日的生活,使他身体比过去更为羸弱。
不过他半开半阖的眼眸中,却有一种以前从未有过的冷定和从容,那是一种强者的自信,这使他再无当初那个文弱秀才的半点影子,他已在精神上脱胎换骨。
温霆雲随着狱卒回到工棚,立刻引得苦役们一阵惊讶。
从死牢中放出的逃犯,温霆雲是第一人!
众人不由围上来,争相向他道贺。
温霆雲一一向众人道谢,一个个叫着难友们的名字。
众人脸上放光,腰也不自觉地挺直起来。
苦役们通常只相互叫一些恶俗的绰号,现在第一次被人尊称为叔伯或兄弟,让他们对温霆雲的好感油然而生,也不好意思再叫他“兔儿”,齐齐改口称他为“温兄弟”。
“吵什么吵!”癞痢头感觉自己受到了冷落,大声对众人呵斥起来。
众人纷纷散去,温霆雲忙来到癞痢头面前:“癞爷!小人年少无知,过去对您老多有冒犯,这次又胆大妄为企图越狱,连累癞爷,小人实在罪该万死!望癞爷大人大量不计小人过。”
“想不到你进一回死牢,倒是学聪明了。”第一次被尊称为“爷”,癞痢头有些飘飘然,“只要你不再捣乱,癞爷不会为难你。”
想到对方能从死牢中被放出来,癞痢头就猜到这小子背后有靠山,他也不敢轻易得罪。
开饭的锣声响起,众苦役涌到门口,从差役手中领到窝头,然后各自拿出一个窝头送到癞痢头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