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锦沉沉地睡着,终于还是被一阵破锣儿吵醒了,她从茅草堆上支起身子,照旧茫然地环视四周,破旧的柴房、积灰的灶台还有那张马脸长的麻子脸。
这里是哪儿?哦,人贩子窝。
这个人是谁?哦,把我抓来的拍花子。
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何时开始,每天醒来都要先想一想事情了,大概很久没有睡好觉了?还是说自己杀人太多了?
池锦拍了拍脑袋,感觉自己似乎做了个很长的梦,只是现实不给她去想做了什么梦的机会——她立马被麻子一把提了起来。
反正听人说梦是永远想不起来的,自己也不亏。
“玄字二号,今儿个是你出嫁给赵老爷的日子,你还睡懒觉!”
“媒婆?媒婆呢!快进来给这闺女儿拾掇拾掇,待会儿赵老爷就要派人过来了!不要砸了我们的招牌!”
麻子脸不仅长得难看,嗓子也是一副破锣嗓,池锦不禁怀疑刚才那吵醒她的锣声是他自己发出来的了。
麻子脸刚喊完,便从门口扭进来一个肥婆娘,领着她出门。婆娘一路上喋喋不休地说着一些事情。池锦完全没听进去,她很清楚自己千里迢迢混进人贩子窝是来做什么,自然不是给那个什么有恋童癖的赵老爷子当小妾的,她是来取他的狗命的。
提到赵老爷这个名字,池锦脑海里就浮现出脑满肠肥的中年胖子形象来。她不知道为何上头派她来杀这样一个人。不过她既没资格知道,也不想知道,像她这样的人生下来就是作为凶器活下去的,凶器是不需要知道行凶的理由的。
她也不叫玄字二号这种愚蠢的名字。
她叫惊蛰,确切地说,这是一个代号,她没有名字。
可以想见,组织上应该还有其余二十三节气,惊蛰只见过没几人,清一色的是和她一样的七至九岁的女孩子,但据说是还有男孩子的。
媒婆带着惊蛰在大院中转了一圈,从沐浴、更衣、扑脂抹粉走了一个流程,结束之后便交给马脸验收了一番。见她终于有了一副小姑娘的样子,马脸大感满意,随后就让她乖乖待在房间里等人来接她。
大约到中午时分,那位赵老爷子才带人来接她了,她安静地坐在普通的轿子里,外头是几个轿夫颇为难听的笑声和连篇的荤话。她年纪虽小,但全都听得明白。
轿子晃晃悠悠半天,终于落了地,有人拉开帷幕,粗暴地把惊蛰拉了出来。
“杜管家,这就是赵老爷看中的人了,您看看。”
惊蛰被一双大手按着肩膀,无法动弹,默默地低头,扮出一副吓坏了的样子。
她听到面前的人道:“嗯,不错,你们去账房那里领赏吧。”然后一双修长的手伸到惊蛰面前,“你跟我来吧。”
惊蛰抬起头,入眼是一张瘦削的脸庞,她畏畏缩缩地伸出手,由他带进府院深处。
也不知在千篇一律、空无一人的庭院景色中晃了多久时日,她终于看到了人影,心说原来这里还是有人的。
来人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年人、一个面容严肃的中年人和一个年纪和她差不多的男孩子。她从来没见过长得这般好看的男生,让她不由得自惭形秽起来:果然大户人家的孩子就是长得好看。
那男孩朝她笑笑,露出缺了几颗牙的笑容,惊蛰没忍住捂嘴“扑哧”一声笑出了声,她似乎忘记了自己笑起来也是这个德行。
杜管家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那个老人倒是朝她笑笑,十分亲和。
“见过两位上仙,不过这里是我家老爷的禁地,即便你们二位是贵宾,也不能来这里。”杜管家躬身道。
惊蛰吃惊地看着三人,这世上能称为“上仙”的自然只有仙人了,难道自己要杀的赵老爷和仙人有关?
“呵呵,杜管家言重了,我这孩子调皮贪玩跑到了这里,为了寻他才擅闯此地,还请见谅,不知杜管家可否为我们指条出路?”老人道。
“自然可以,只是还请几位莫要再来了。”说罢,杜管家给他们指了一条出路。
二人谢过,临走前那个中年人指着惊蛰问道,“杜管家,这个小女孩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