牺牲一个女儿保住全家人的性命,在那样混乱的局势下,一个妇道人家能有这样的做为,不得不说,骆家老太太是个有魄力的女人!
竟然想的出这样的法子……
虽粗鄙不堪,却正入了夙扶雨的眼,万幸中的侥幸!
夙重华笑了笑,小心将画卷了起来,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铺在桌子上,“这是夙扶雨书房的地图,从咱们粹华院到书房要经过这些……”
十一娘蹙眉,“你要夜探夙扶雨的书房?”
夙重华点头,“夙扶雨若真与外敌有接触,定会留下足丝马迹!书信是唯一的沟通方式,以他疑人的毛病,不可能将书信全部烧毁,定会藏在某个地方……”
十一娘摇头,“正因为他有怀疑人的毛病,即使有你说的书信,他也不会藏在书房内!更何况,你现在在府里,他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把这些东西放在人手可触的书房。”
夙重华有瞬间迟疑,却又道,“你说的在理,但这书房我还是要走一趟。”
十一娘瞪他,夙重华笑,“二叔这么精明的人,我若是不做点样子出来,他会怎么想?”
十一娘:……
“那我陪你一道。”十一娘无奈道。
夙重华想了想,点头应下。
临走,十一娘问夙重华,“莫殇是……顾婶儿的儿子?”
夙重华颔首。
“我娘当年带我离开,没来得及救小哥哥,莫殇也下落不明,直到我到清水,莫殇一路跟着过去,才……”夙重华有些歉意的朝十一娘笑了笑,“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莫殇就是我娘的大儿子顾廷奕的。不是有意瞒着你,是莫殇他不让说。”
十一娘早有了猜测,得了夙重华的证实只哦了一声,便瞪着夙重华半响没出声。
难怪莫殇当年以三舅舅的性命要挟自己,难怪他不遗余力的帮自己,难怪他接二连三的试探自己,却原来是为了……
“他明明心里记挂着顾婶儿,却偏要做出一副巴不得逃离麻烦的样子……”十一娘啧啧的摇头。
夙重华瞧着就笑了出来,“或许是……近乡情更怯……”
笑罢,是抹淡淡的忧桑。
十一娘知他心事,笑着道,“夙扶雨的书房怕是机关重地,定要小心再小心!子时,我在门口等你。”
夙重华点头,嗯了一声。
是夜,两道人影在房顶飞纵,朦胧的月色恰好将两人的身影藏在屋顶之上,让人看不真切。
夙扶雨的书房,十一娘早年摸底时曾来过一次,比起那时的森严守卫,这会儿放在书房外面的几个人就有些不够瞧了。
两人相视一眼,十一娘指了指房间,夙重华了然的点头。
经过这么多事,两人谁都不会单纯的以为看守书房的就外面这几个人。
书房后,是一片竹林,夜风吹过,沙沙作响。
两人小心的落在竹林,从竹林慢慢往书房的窗户边儿靠,推开窗户,正对着夙扶雨的书桌。
书桌后是一格一格的书架,摆放了许多密密麻麻的书。
两人轻巧的翻身入了屋,一人一边,仔细翻找了屋内所有的痕迹,一无所获。
十一娘朝夙重华摊手,夙重华扯了扯嘴角。
两人就要退出来,屋外突然一阵喧哗,“有刺客!刺客往三爷的院子里跑了,快追……”
十一娘与夙重华对视一眼,就要从原路返回,竹林后却突然亮起盏盏灯笼来,将书房照了个灯火通明。
“将书房团团包围住,小心侯爷的重要资料被贼人顺手牵羊……”
一阵吆喝声后,书房果然被人严密的包围了起来。
很快的,夙扶雨夫妻被闹的起了床,夙家其余的少爷小姐也一个个被吵醒,关注起侯府入贼一事。
夙扶雨的声音由远及近,“书房可查过了?有没有贼人闯入?”
“禀侯爷,书房重地,我等不敢入内!”
夙扶雨嗯了一声,挥手,“把门打开!”
十一娘与夙重华目露惊容,两人的目光一同看向书房的房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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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重华被瞬间包围,十一娘则被两个手脚粗大的中年妇人推搡着出了包围圈,隔离在外面。
“华哥儿,我是外祖母啊……”一个头发花白,说话颇有力气的妇人一把攥住夙重华的手,力道之大,夙重华一挣之下居然没有挣开。
另有一个胡子老长、一身枯皱绸服的老者凄凄哀哀的在一旁抹眼角,“我苦命的女儿,老父总算把外孙给你找回来了……”
“表弟,表弟!我是你大表哥骆齐智……这是你大表嫂邹氏,这是你嫡亲外甥、外甥女,快叫人啊……”
“表弟,表弟!我是你二表哥骆齐辉……这是你二表嫂文氏,这是你几个嫡亲外甥、外甥女……哎呀,你别挤我啊……”
“表哥,我是你亲表弟啊……”
“……我是你亲表妹……”
“……”
场面一片混乱。
十一娘看的有些瞠目。
研夏废了好大力气才从院子里钻出来,将十一娘拉到一旁说究竟,“魏管事说都是三爷嫡亲外家的亲戚,他一个做奴才的不好发落,只好全接进了粹华院。”
又不解的与十一娘说嘴,“姑娘,前任忠勤候夫人不是出身名门吗?怎么……”这群人跟八辈子没见过荣华富贵一样。
“吃东西都用手抓……喝茶牛饮……满屋子的瓷器都被挨个摸了遍……”研夏吞了吞口水,摇了摇头,“该不会是冒充的吧?”
十一娘笑了笑,“前任忠勤侯夫人死后,骆家将次嫡女嫁与夙扶雨为妾,想继续受忠勤候府的好处,可夙二夫人有正经的娘家,骆家……”压根就排不上。
没有忠勤侯府的支持,骆家这个假清贵之家自然真的清了……
研夏吐了吐舌头,“早些年咱们来忠勤候府那会儿,骆家虽然已经大不如前,可还没到刘姥姥进大观园的地步,这会儿……”研夏做了个不敢恭维的姿态,摇了摇头。
底子薄的人家比不得开国功勋世家,再加上骆家几个儿子都是不成器的,早年有夙大将军这个有力的女婿撑着门面,多少还能看的入眼。没了夙大将军和夙大夫人,骆家本已不够瞧,偏还作死的把嫡女送进忠勤侯府给夙扶雨当小妾,这种现象在世家眼里已是破落户的做法,谁还会正眼瞧上一眼?!
“对了,骆姨娘院子里的小丫鬟来粹华院瞧了好几趟,没见三爷回来,就跑了回去,这会儿又来了……”研夏指着不远处一个半大的小丫鬟道。
十一娘瞧着那个七八岁的小丫鬟,略思忖了下,没有作声。
粹华院的动静越发的大,引的一些侯府下人驻足观看,夙重华的耐心在骆家表妹娇滴滴的一句“表哥,我与你曾经指腹为婚……”掐灭。
“够了!”夙重华冷喝一声,推开身前挡着他的口口声声说是他表哥表妹的两人,大踏步进了院子。
骆家人在片刻的愣怔之后,一窝蜂的叫嚷着涌了进去。
魏管事站在门口,面似无可奈何,眸底却闪过嘲讽之色,被十一娘与研夏看了个正着。
魏管事一发现十一娘的目光在看着自己,忙挤出一个笑,搂着下摆进了院子,生怕人听不见似的吆喝着,“三爷,晚饭摆在哪儿?是摆在偏厅还是正堂?骆家老爷太太要不要留下吃晚饭?三爷示下,老奴好照章办事儿……”
十一娘挑了挑眉,这么明目张胆的挑事儿,魏管事,你的主子知道吗?
“你个狗奴才!我们可是你们三爷嫡亲的亲戚,你说留饭不留饭?!”声称夙重华表兄的骆齐智对着魏管事一通呵斥,“还不赶紧去准备好吃的,喜鹊登梅、姜汁鱼片、五香仔鸽、罗汉大虾、串炸鲜贝、葱爆牛柳、蚝油仔鸡、鲜蘑菜心、片皮乳猪、红烧赤贝……你赶紧的挑好的、贵的给我们上来一大桌……这等了一下午,人都饿的没力气了……”
魏管事笑呵呵的,却看也不看骆齐智,看向夙重华。
夙重华脸色不好,眉头紧蹙,想说什么,却还未来得及开口,先前出声的骆齐智已指着并排立在夙重华身后的六个颜色,垂涎道,“你、你、还有你赶紧过来伺候你们家表少爷……”
几个颜色面面相觑。
绿芒就去看跟着进院子的十一娘。
那骆齐智一眼看到十一娘,眼中惊艳一片,舔着舌头就往十一娘身边走,“表弟,你院子里的人怎么都这么没规矩,主子这边要用饭了,她们也不知道伺候!你自幼在外长大,想来也不知道咱们大户人家的规矩,这个……”他用手指着十一娘,舔着脸道,“……你把你这丫头交给我,我保管三两日就让乖乖顺顺的听话……”
眼中毫不掩饰他那赤果果的龌蹉想法。
十一娘还没生气,夙重华已黑沉了脸,一张脸仿佛能拧出水来,冷声道,“你说什么?”
骆齐智瞧见夙重华生气,先退了一步,骆家老太太立刻上前,一巴掌重重拍在骆齐智胳膊上,骆齐智疼的叫了一声,“娘,你打我做什么?”
“不会说话就闭上你那张臭嘴!”骆家老太太狠瞪了儿子一眼,笑着去拉夙重华,“华哥儿,你舅舅有口无心,你别往心里去。再说,咱们一家骨肉亲,犯不着为一个外人……”
又主人般模样吩咐魏管事,“不必做什么山珍海味,一般家常菜就好,让我们祖孙好好说上会儿话……”
骆家老爷子接着话头补了一句,“好酒要一坛,最好是醉香居的上好女儿红!”
剩余骆家人七嘴八舌的问魏管事要各种吃食,其中囊括了闲云阁的糕点,一品居的玲珑片鸭,绸缎行的绫罗锦帛,滴翠坊的头面首饰……
骆家大嫂邹氏还笑呵呵的道,“魏管事顺道把云织坊的管事也请回来一趟,咱们三爷怎么说也是夙大侯爷嫡亲的儿子,这将来就是正儿八经的侯爷,瞧这一身衣裳寒酸的……”
魏管事看尽了笑话,只立在一旁不说话。
十一娘有心帮忙,却清楚这种家务事,实在是扯不清楚的。
何况,夙重华并不想让她牵扯进来。
是以,她刚才一直没出声,因为他们早就预料到骆家听到消息肯定会上门来!
毕竟一个早就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夙扶雨和一个侯府的正统继承人,他们选都不用选就知道要紧抱夙重华的大腿,以后才能有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