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良弼万万没有想到,正妃娘娘和她们结拜成了干姊妹,而诬陷正妃娘娘的供词,已经落入了她们之手。
被张狗儿重新押回来,马良弼吓傻了,坐在椅子上不停地颤抖……
重新把笔墨纸砚摆在马良弼的面前,张狗儿比划着手中的利刃,狠狠地讲道:“姓马的,快把你所有的阴谋写出来,敢再有半句谎言,我割掉你的耳朵,别以为我不敢动你。”
沉默了许久,马良弼这才点了点头。
看他现在已经清醒了,张狗儿大声嚷道:“那还不快写!”
此刻的马良弼已打定了主意,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心中暗想,可不敢再瞎写了,试探着问道:“小将军,老夫实在不知到底该写什么?”
“你这是明知故问!”张狗儿愤怒地答道。
马良弼叹息了一声,接着讲道:“纵然老夫有错,也只是错在耳根子太软,确实不知该如何下笔。”
这时,许灵儿走了进来,发现马良弼仍在耍滑头,认为有必要继续敲打一番:“国相大人,说实话,我们无心干预琉球的国政,也不会无端的迫害琉球国民。但是,如果有人胆敢背叛朝廷,暗中勾结西洋传教士、海盗和倭寇,定然不会轻饶!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倘若戴罪立功,不仅既往不咎,朝廷还会大加奖赏,何去何从,全凭你现在的态度。”
这番绵里藏针之言,让马良弼吃了个定心丸,其实,他早已打好了腹稿,提笔运墨、刷刷点点又写了一篇。
在这篇供词中,再次提到日本国从二品近卫大臣多次递交国书,要求与琉球达成贸易协定,因涉及到耶稣会、堺町众合会等要在琉球传教,甚至贩运军火,遭到了他的严词拒绝。当然,这个情况马王后和尚永王都十分清楚。
供词接下来提到,织田信长专门派家臣到琉球来登门拜访,对贩运火绳枪一事,想私下达成交易,并宣称将归还海盗在日本的遗产,日本人被婉拒之后,不排除他们另辟蹊径。
对于在朝鲜通度寺“无意中”释放了海盗林风,马良弼也不再给自己找借口,却对朝廷颇有抱怨,原来,他在京师等候敕封期间,被内阁大学士高拱和张居正等人所冷遇,连李太后和新君的面都没见着,心酸苦楚无人诉说,趁机对朝廷和琉球王室表达了一番忠心……
这时,他不再诬陷王公公和郑迥等人了,依然不肯承认收受了林家烧酒坊的贿赂。
郭奕看罢,知道他故意避重就轻,拿他无可奈何,颇显无奈地摇了摇头,。
于是,张狗儿气愤地问道:“马良弼,我且问你,织田信长到底给过你什么承诺?”
“小将军息怒,日本国从二品近卫大臣递交国书,老夫作为琉球国相负责处理,所撰的文书,都经过了永王千岁的审批,平心而论,没有什么不妥。”马良弼争辩道。
郭奕平静地讲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管你承不承认认,一旦东窗事发,没人救得了你。”
“相国大人,不瞒你说,我们近日就要出使日本,到时候,如果织田信长出卖了你,后悔可就晚了,你可要深思熟虑。”许灵儿劝道。
马良弼顿时一愣神,有些不敢相信。
这时,许灵儿看着郭奕轻轻摇了摇头,试探着讲道:“姐姐,干脆挑明了吧?”
“凭他现在的态度,断无合作的可能,算了,杀掉他吧。”郭奕转身看着马良弼,补充道:“单凭他前两张供词,杀了他一点也不为过。”
听罢这话,马良弼又开始犯迷糊了,不明白她们是什么意思。
沉默了片刻,许灵儿问道:“请问相国大人,织田氏是不是让你把火绳枪运往伊势湾,交给丹羽五郎?”
马良弼低下头,大气也不敢出。
许灵儿接着问道:“西门阿尔梅达神父是不是来找过你?”
马良弼顿时打了个激灵,依然没有言语。
“好,实话告诉你,此二人也都找过我们,看来,我们确实是冤家对头。”许灵儿讲到此处,微微一笑,这时,发现马良弼抬起了头,便接着讲道:“俗话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冤家多堵墙;有饭大家吃、有钱大家赚,但不知相国大人是如何考虑的?”
此时马良弼心中豁然开朗,正妃娘娘将来指望她们帮忙,才与她们拜成了干姊妹,如此说来,马王后和尚永王肯定还不知情,既然如此,那就好好较量一番吧,在琉球地盘上和老夫玩心眼,呵呵,看老夫如何玩死你们!
但马良弼也担心言多必失,继续低下了头保持沉默。
“既然他想吃独食,杀掉他算了!”说着,张狗儿拔出宝剑,架在了马良弼的脖子上。
“不得无礼!”郭奕大喝一声,制止了张狗儿,严厉地讲道:“没必要脏了我们的手,你速速把那份诬陷正妃娘娘、郑大人和王公公的供词,送进王宫,且看永王千岁如何处置。”
“姐姐,他、他现在也知道了我们的秘密。”张狗儿似乎有点心虚。
“呵呵,单凭他信口开河,王后娘娘和永王千岁会信吗?他这两张签字画押的口供,却是铁证如山,不用担心他污蔑我们,快去。”郭奕命令道。
张狗儿拿着供词就要走,马良弼立刻爬起来拦在了门口。
“信不信我这就给你放点血,快闪开!”张狗儿威胁道。
马良弼尽量保持沉着,劝道:“你们不必如此,有什么事好商量。”
张狗儿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郭奕和许灵儿全都面无表情,于是,一把推开了马良弼就要出门。
马良弼死死地拽着张狗儿,气喘吁吁地转过头讲道:“二位姑娘休得急躁,有话好好说、有事好商量。”
“老东西,真是给脸不要脸!”张狗儿骂道。
把张狗儿拉回屋里,马良弼长叹了一声,颇为无奈地讲道:“反正你们抓到了老夫的把柄,到底想干什么,尽管说吧。”
许灵儿微笑着朝他摆了摆手,客气地讲道:“相国大人,请坐!”
此时,马良弼对她们的身份仍拿不准,坐下之后,试探着讲道:“开个条件吧,只要老夫能办得到,决无二话。”
许灵儿讲道:“其实没什么,将来就由我们来当你和织田信长的联络人,至于赴日本寻宝一事,让你那宝贝儿子立刻罢手,明白吗?”
“好办,一切听从你们的安排,老夫决不让人给你们捣乱。”马良弼低头想了想,接着问道:“事成之后,如何分配?老夫又该如何监督?”
张狗儿顿时火冒三丈,拔出宝剑威胁道:“你这老不死的,还敢讲条件?”
“不讲条件还想让老夫白干不成?大不了鱼死网破,难道你们还想出得了琉球?”马良弼又开始底气十足。
“请相国大人不必和小孩子一般见识。”郭奕讲道:“贩运火绳枪是件长期的事,每一笔的利润咱们对半分,至于寻宝的事情,其实我们没有太大的兴趣,但你儿子想干,最近他还派人到了日本,不过,给你说实话,这件事最好到此为止,且不说海盗的宝藏不是那么轻易能找得到的,一旦行事不密,还有可能坏了我们的大事,请相国大人斟酌。”
“这个该死的孽子!”马良弼叹息了一声,无奈地问道:“正妃娘娘对此持何态度?”
“正妃娘娘千岁也希望你儿子能够罢手,最好在琉球消失。”郭奕答道。
马良弼颇为诧异地问道:“据老夫所知,寻宝一事缘起自正妃娘娘,莫非是有了你们二位,把我们父子给抛弃了?”
看来马良弼确实是个斤斤计较、出尔反尔、睚眦必报之人,如不彻底将其扳倒,将来必是心腹大患。
“相国大人,此一时、彼一时,当下从二品近卫大臣深陷二次围网,急切需要西洋新式火绳枪,如果不能保障供给,那么,将来何人让你当南洋诸岛的国王?”许灵儿问道。
“这件事待老夫仔细斟酌,请你们暂且放心。”马良弼答道。
“放什么心,实话告诉你,你那龟儿子与马镫、马鞍的联络人是我,和企图帮他寻宝的小西行长、苏八等人的联络人,还是我,让你们暂时放弃寻宝,是不想撕破脸,再等上一年半载又有何妨?还有什么好斟酌的?”张狗儿质问道。
怪不得她们把情况摸得如此透彻,坏事全坏在了马蜂窝的头上,马良弼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站起身来讲道:“算了,合作到此为止。不管永王千岁和王后娘娘千岁如何处置,老夫决定负荆请罪。”
“信不信我杀了你!”张狗儿威胁道。
“想杀你就杀吧。”说着,马良弼立刻伸出了脖子。
郭奕站起身来,大声讲道:“我们没必要杀你,但你诬陷正妃娘娘的那份供词,足以要你们父子的命,你想负荆请罪,那就去吧,狗儿,别拦着他。”
马良弼想走又没走,转身问道:“郭千户,有件事老夫很奇怪,你们为何能与正妃娘娘拜成了干姊妹?永王千岁和王后娘娘知道吗?”
“呵呵,相信永王千岁和王后娘娘知道之后,定会十分满意,就不劳相国大人操这份心了。”许灵儿答道。
这时,马良弼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当时要册封马镫、马鞍兄弟时,正是正妃娘娘亲自来求自己帮忙,误以为这是王公公的意思,为了不得罪这个东厂老太监,正好趁机收买两个得力助手,把他们认作本家,将来为自己卖命,因此,也就没有多问。
后来才知道,正妃娘娘早已圈禁了王公公,听说马氏兄弟从海外运来两具棺木,还煞有介事的请来仙师看风水,刚刚又听说马氏兄弟与她们有关联,难道说那棺木之中会是正妃娘娘的什么人?
有关与他儿子曾经交往的正妃娘娘,马良弼怀疑过她的身份,也曾暗中打听过,得知她是一个富商家的女儿,只因全家遭遇海难,自幼抚养在亲戚家中;直到过继给了长史郑迥,随后就被送进王宫,才知道幕后操纵者竟然是王公公,不过,当时却误以为,这是故意制造他与郑迥之间的矛盾。
看来,这位正妃娘娘的身世存疑,想到这儿,马良弼再次充满了底气,摇着头感叹道:“你们两个黄毛丫头还是太嫩了!”
郭奕和许灵儿不禁一愣神,张狗儿马上又亮出了宝剑……
马良弼把眼一瞪,一副正气禀然的样子,大声喝道:“想干什么?你们狐狸的尾部终于露了出来,背着朝廷和你们的长官,偷偷跑到琉球设局,密谋迫害王公公和老夫,实乃为了替洋人给倭寇运送火枪,哼!告诉你们,王公公虽然不在了,琉球还有我马良弼,有我一口气在,你们休想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