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顿片刻,他突然提升嗓门骂道:“可你们这些混蛋却聚众赌博,难道不知道赌博是万恶之源?赌博会让人产生邪念,让人变得贪得无厌,让人失去信仰、失去理性。”
这时,有不少赌徒开始忏悔,小西隆佐才算满意,就听他接着讲道:“圣徒沙勿略说,大和人都喜欢听取理性的事物,即使他们也曾有罪过和邪念,但只要有人指出他们的错误,经过理性的思考,他们就会被说服。现在,你们都有各种各样的邪念,甚至还干过各种各样的坏事,不要紧,今后只要你能天天背诵福音,天堂之门就会向你敞开,阿门!”
话音刚落,就听这伙赌徒齐声高呼“咳!”
于是,小西隆佐露出笑脸,翻开《圣经》开始讲述“福音”。
刚讲完一个章节,忽听有人高喊:“小西老爷,来给我洗礼吧!”
紧接着,要求洗礼声此起彼伏……
小西隆佐开始准备“圣水”,他要让这伙赌徒一一“受洗”。
仪式结束后,小西隆佐来到许灵儿等人近前,微笑着讲道:“来吧,奉我主耶稣的名义,让我来给你们施洗,大家都是迷途的羔羊,只有接受洗礼,真心相信我主耶稣才能得救。”
许灵儿起身答道:“谢谢,我们有自己的信仰。”
“言之有理,这还真不能勉强。这位姑娘一看就是位善人,我看着你也很眼熟,但不知在什么地方见过。”小西隆佐点点头,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接着问道:“请问你们到朝鲜是探亲、还是访友?”
许灵儿当然记得,当年在堺町追杀林一官,暗中跟着猴子到过他家,便坦然一笑:“我们在地内町做小本生意,此去朝鲜想办些药材,谢谢你的关心。”
“请姑娘不必客气,既然你们也开药铺,那我们就是同行。呵呵,请我叫小西隆佐,我在堺町开药铺,在朝鲜做生意多年,与他们的国王、大官都有很深的交情,如若你们在朝鲜有为难之处,在下愿意效劳;至于信仰,我相信是可以改变的,将来回到堺町,欢迎你们来基督堂听我讲福音,阿门。”
许灵儿故作惊讶地答道:“原来阁下就是小西隆佐先生,失敬!失敬!”
“既然大家都是生意人,就不必客套,愿主保佑我们一路平安,阿门。”说罢,小西隆佐深鞠一躬,在胸前画着十字架,便急匆匆走下船舱。
许灵儿忽然有一种预感,恐怕这趟行程不会太顺,不无忧虑地讲道:“小西隆佐认出我来了,这些日本人说一套、做一套,说的比唱的好听,背后不知包藏什么祸心,我们得倍加小心。”
这时,不知因何缘故,赌徒又开始大吵大闹,就听有人大声讲道:
“你们这些笨蛋,连小西隆佐大人都不认识?真是白活这么大!他可是全日本最善良的基督徒。”
注1:针房:指南针所在的驾驶舱。
注2:圣方济各-沙勿略
耶稣会创始人之一,奉罗马教廷之命,多次到东方传教,曾在印度取得过成功。于是,他把眼光转向了马可波罗笔下的“黄金之国”,准备经马六甲前往明朝,在安汶岛补充淡水时,救了一个中国人。
由于明朝禁止传教,加上倭寇作乱,这个中国人就把他带到日本平户,受到藩主松浦隆信的热情款待,并留在日本传教,但他并没放弃想去中国。
公元1552年8月,沙勿略登上广州上川岛,当时,该岛是葡萄牙人与海盗走私贸易的据点。
离开中国后,沙勿略去了印度,不久染上疟疾去世了。
有关这段传说,请参考本书第五卷。
嘉靖四十五年十二月中旬(公元1567年),京城刑部大牢。
一大清早,监狱主事左手提着两瓶烧酒,右手拎着一大盒子饭菜,刚进牢门便高声喊道:“快去把海瑞给我带来!”
过了一会儿,披枷带锁的海瑞被押出监牢,牢头不敢怠慢,急忙走上前笑着讲道:“海瑞你看,主事大人给你送行来了,趁热去吃吧。”
等牢头把枷锁打开,海瑞微笑着揭开盒盖,先趴下闻了闻,转身对监狱主事答谢。
“嗯,不错!做官这么些年,我还从未吃过如此丰盛美味的佳肴,呵呵,多谢主事大人,我就不客气了。”
于是,海瑞坐在地上,拿起筷子便吃,监狱主事把酒杯斟满了,笑呵呵地给他递过去。
海瑞也不客套,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抹着嘴讲道:“离午时三刻还早,我要慢慢享用,朝廷堂堂户部四品主事,西市问斩时也不能当个饿死鬼。”
就在海瑞恣情吃喝之际,监狱主事趴在他的耳边,悄声讲道:“嘉靖爷殡天了,隆庆皇帝即位,这是徐大人派我给你送来的,他在等着你出狱,看来,先生即将受到重用了。”
海瑞不敢相信,立刻把筷子扔下,抬起头讲道:“你再说一遍。”
监狱主事神情严肃地答道:“嘉靖爷殡天了。”
闻听此言,海瑞痛哭嚎啕,用手往嗓子里乱抓,不一会儿,就把刚刚才吃下的东西吐干净了,喘息片刻,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直到次年春天,嘉靖皇帝御驾殡天的消息,才通过邸报传到日本。
这一日,陈申在码头上忙完生意,揣着朝廷刚发来的邸报,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绸缎铺。
这时,许灵儿和朱辉正在忙着给客人裁衣,发现陈申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便知道一定出了什么大事。
等客人都走了,陈申关上店铺,郑重地讲道:“嘉靖爷已龙驾殡天,隆庆新君登基。”
正在说话之间,忽听有人敲门,朱辉把门打开,是郭国强来了,陈申赶忙上前问候,彼此一番客气,得知他也是来祭奠先帝的。
于是,许灵儿扯下一匹白布,开始给大家做孝服,然后摆上嘉靖皇帝的神位,许仪后起草追悼祭词,郭国强、陈申和朱均旺等人搭好灵堂,七个人跪倒在灵前,举办了一场庄重的祭奠活动。
仪式结束后,许仪后讲道:“灵儿、朱辉,你们记住,今后纪事,即日起改用隆庆年号(公元1567年)。”
二人点点头,于是,朱辉帮着磨墨,许灵儿把这场祭奠仪式记录在案。
郭国强问道:“冲儿,可曾打捞出那面铜镜?”
王冲摇头答道:“舅父大人,自从铜镜沉入河底以来,我们到木曾川打捞过许多趟,但始终没能找到,直到年前河面结了冰。”
朱辉接着讲道:“听弥次郎来信说,猴子最近还在破冰打捞,看来,这面铜镜怕是永远也找不到了。”
郭国强尽量宽慰他们:“国师蓝道行道长早已仙逝,如今先帝驾崩,既然铜镜已经丢失,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据国内来的客商说,新君一改前朝遗风,当今圣上极度反感修仙炼道,在京师大肆抓捕道士,王金、申世恩被杀,其师兄、师弟、徒子徒孙早已跑没了踪影,或许不会再有人追究这面铜镜了。”
王冲忽然意识到,这两年多来,竟然没能顺利完成过一项任务,显得颇为自责。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祖宗留下的国宝,无论如何,不能遗失在异国他乡,否则,我还有何颜面回家乡见江东父老?”
郭奕也怕朝廷问责,仍把剿匪作为第一要务,跟着问道:“舅舅,最近可有林一官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