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中年男子来到二人近前,叹道:“真不容易,终于找到你们了。”
看着许灵儿那副委屈劲,陆云龙安慰道:“灵儿,我能想象你们多么不容易。此番奉旨来找你们,行程半个多月才到堺町,得知林掌柜家出事后,就赶紧从堺町赶来,途经龟山城,听说城主抓了几名密探,请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大人,飞鱼营七人组、只剩下我一个了……”
此刻,许灵儿已经涕不成声;陆云龙顿时眼前一黑、两耳轰鸣,差点就晕倒,被身边的中年男子给扶住了。
这个中年男子的神色极为紧张,问道:“王冲、郭奕怎么样了?”
许灵儿双手捂着脸蹲在地上,只顾着失声痛哭,任凭他连问好几声,也没答话。
突然,就听那名中年男子大声喊道:“王冲、郭奕。”
陆云龙和许灵儿同时抬起头观瞧,却发现他仿佛会魔法似的,一声高呼,就把此二人给喊出来了。
此刻,王冲、郭奕刚刚走过吊桥,紧走几步,同时喊了声“陆大人”,忍不住泪流满面……
许灵儿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奇迹,立刻哭着扑进郭奕的怀中,惊喜地问道:“姐姐,这不是在做梦吧?”
郭奕答道:“当然不是。”
陆云龙激动地拉着王冲的双手,问候道:“老弟,你们辛苦了!”
还未等王冲反应过来,郭奕问道:“陆大人,请问你怎么来了?”
陆云龙苦笑一声,答道:“奉圣旨前来和你们一起办差。”
王冲松开陆云龙的双手,急忙躬身施礼。
“陆大人,末将无能,还没有完成任务,已经牺牲了四位兄弟,真是让我无地自容、羞愧难当!”
“老弟,不要气馁。我此番前来,咱们还有新任务,将来一起携手完成。”
听罢陆云龙之言,许灵儿急忙问道:“什么任务?”
“有两件国宝,被严世蕃捐给了石山本愿寺,我们要想办法找回来,越快越好。”
王冲和郭奕顿时一愣,彼此对望一眼,异口同声地问道:“石山本愿寺?”
“对,石山本愿寺,找一个叫显如的法王,无论用什么办法,一定要索回我们的国宝。”
注1:关于“一向一揆”,一向是指日本底层武士与农民信徒,一揆意是指一向宗信徒发动的暴动。
注2:加贺的惨痛教训,是指一向宗信徒在加贺起义中取得的胜利。
注3:松平元康的悲剧,松平元康后来改名为德川家康,一向宗在三河国起义,战争打了半年多,对三河国给予沉重的打击。
当林六官被推出去砍头时,就听他忍不住大声高喊。
“且慢!当年,贵久大人收留我们,对我们恩重如山。如今,非是我林某贪生怕死,我乃信佛之人,实为可怜秋目浦和萨摩的众生着想。岛津义久,你应该知道,秋目浦也不全是海盗,做正当生意的、拖家带口的占了大半,还有很多战败的日本武士家族,如果你们胆敢与秋目浦为敌,必将有一场恶战,能阻止这场战争的,就是我!”
岛津义久放声大笑:“少跟我花言巧语,你们最不可信任,和那两位切腹的钦差相比,你差得太远了,来人,把他给我拉出去砍了!”
王冲和郭奕看着这一幕,彼此对望一眼,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林六官真急了,用明朝官话讲道:“钦差大人,当年胡汝贞大人对待王直、徐海之辈尚且诏安,何况我等还没走到他们那一步,眼睁睁看着海外的子民落难,难道你们就不管不问?”
“我知道秋目浦有很多无辜之人,你有什么办法能救他们?”
对于这个问题王冲很关心,林六官挣扎着来到他的近前,躬身答道:“我自有良策!恳请钦差大人为我求情。”
沉思片刻,王冲讲道:“岛津义久,听听他有何良策,再行刑不迟。”
通唐师爷赶忙翻译这句话,岛津义久微笑着摆摆手,两个刽子手闪到一旁。
晃着被捆着的身躯,林六官讲道:“先不提我们明朝子民,你若杀我,必与秋目浦为敌。岛津义久,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们可以放弃秋目浦,联合一向宗发动一向一揆,在你们领地上掀起全面战争,你们不会再有一天好日子过,百年前加贺的惨痛教训,永禄六年(公元1563)三河领主松平元康的悲剧,马上就会在萨摩上演,而能阻止这场战争的就是我!”
岛津义久听罢大吃一惊,急忙问道:“你是说林一官将会勾结一向宗造反?那么,你又如何能阻止?”
“我虽然罪孽深重,只是还没到该死的时候。我愿到石山本愿寺出家为僧,追随那法王显如,只有这样,才能阻止我哥哥利用一向宗祸害萨摩,也才能搭救秋目浦那些可怜的百姓,我会出资造船让他们离开日本,以实现我叔叔毕生的夙愿,让他老人家瞑目吧。”
提起他的叔叔,林六官的声音有些颤抖,就听接着讲道:“受我母亲的影响,我自幼礼佛,与那法王显如颇为投缘。我哥哥若能弃恶从善,我便放过他;如若不然,我将先替这个恶人超度,再行自行解脱,南无阿弥陀佛。”
岛津义久点头答道:“如此说来,我先不杀你。来人,给他松绑,吃完饭,派义弘送他前往石山本愿寺。”
岛津义弘要送林六官去见显如,与此同时,刚刚逃回秋目浦的林一官,也想到了石山本愿寺。
海盗出身的刘二官死后,林一官已失去左膀右臂,便将渔民出身的张三官、李四官和陈五官等人找来商议。
林一官讲道:“二官哥哥办事不利,把岛津贵久给得罪了;更要命的是,现在六官也被他们抓走了,岛津家随时可能来攻打我们。你们说说,有何良策能救出六官?又有何良策能抵御他们的攻击?”
李四官答道:“一官大人,我和五官只会做买卖,平时是靠二官和六官应对这些战事。如今,他们二位都出事了,如果准备打仗,那么,是不是得把列岛诸弟兄召集起来?”
陈五官补充道:“对,平户有陈东、叶麻子,伊岐岛有邓碧川,还有对马的沈南山……”
“用不着,如今他们势单力薄、朝不保夕,要不是我们给撑腰,恐怕他们早就完蛋了,一官大人,现在看来只能靠……”
还没等张三官把话讲完,林一官的眼中放起光芒,得意地讲道:“请问三哥,你是不是想说石山本愿寺?”
“对!”张三官应声附和:“经我们之手捐给显如那么多财富,如今我们已到生死关头,不请他帮忙还更待何时?”
“英雄所见略同!”林一官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讲道:“三哥,这儿就交给你了,我立刻前往石山本愿寺拜见显如,看来,只有一向宗才能救我们,如果岛津贵久胆敢攻打秋目浦,就把一向一揆引到萨摩来,看他们还敢不敢跟我们犯横?”
就在岛津义久、林一官、林六官等人都把目光聚焦在石山本愿寺的时候,远在大明京师紫禁城的嘉靖皇帝,早在春节前夕,就对这位法王显如恨得咬牙切齿。
原来,自严世蕃被斩立决,严嵩致仕还乡以来,嘉靖皇帝过得很不舒心,眼下到了年关,国师蓝道行也准备回老家过年,前去寝宫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