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臭虫老鬼

“百会”问苏离殇“请”他来大兴城有何贵干，表面听起来很客气，但是在坐的没有人不知道，哪里是苏离殇真的请了百会来大兴城，根本就是苏离殇放出了一个关于百会的虚假消息，将“百会”给引了出来。莫华笙倒要看看苏离殇在“百会”面前会如何解释这一切。

苏离殇没想过会在今日就见到“百会”，事实上他觉得年绝的计策很可能根本就不会成功，也就是百会根本就不屑于理会他们这一点小伎俩，更别提真的出现了。就算百会出现，苏离殇觉得最大的可能性也是在明日他正式登基的时候，而不是现在，在卫楠的府中。

苏离殇不知要如何回答“百会”的问题，他并不傻，不会不明白招惹百会的后果，可是他没得选择，而且已经招惹上了……看到抱着孩子皱眉站在一旁的卫楠，苏离殇突然心中一动……

“百会楼主，在下的确是为了请您现身才出此下策，不得已而为之，还望百会楼主看在跟小舅舅的交情上不要介意。”苏离殇突然对着“百会”微微躬身客气地说，“这次请百会楼主来，实则是有事相求。”

莫华笙和乔清不着痕迹地对视了一眼，苏离殇看起来倒是变了不少，以往的嚣张狂妄似乎都不见了，现在的苏离殇沉稳镇定，像是换了另外一个人。而苏离殇明明根本就不知道卫楠和“百会”有什么交情，现在却拿着这一点来说事，还说他这次是有事相求？有这么求人的么？苏离殇胆子倒是不小，他的话换个说法就是他骗了百会现身是为了求百会帮忙？他这是哪里来的自信，认为百会现身之后还会帮他？莫非把百会当成救苦救难的菩萨了么？

苏离殇自知他的话有不少前后矛盾之处，可是他顾不得了。原本引出百会是年绝的意思，为的是可能在百会手中的第四块藏宝地图，而如今意外地提前见到“百会”，苏离殇突然有了别的想法……

事实上苏离殇也真不知道百会跟卫楠之间还有交情在，但是百会这样的人，被他亲口承认的交情是相当难得的。苏离殇看着百会出现在大兴城的第二天就主动来拜访卫楠，心中突然生出了希望。

苏离殇自己一直都在谋划如何将卫楠一家送出大兴城，最好是送到尧国的盛阳城去。但是有了很多想法，却总是觉得不太稳妥，因为年绝这个人实在是太难对付，而卫楠一家三口相对来说又太脆弱了，一着不慎就是得不偿失，所以苏离殇不敢冒险。

可是如今突然从天而降一个大神一般的存在，还自称是卫楠的故交，苏离殇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这对他来说是个千载难逢的绝好机会，一个让卫楠一家彻底脱离年绝掌控的绝好机会，甚至于，是除掉年绝的一个绝好机会……

年绝自认为天下间唯一值得他重视的对手就是百会，苏离殇也觉得，如果说世间还有人能够凭一己之力压制住年绝的话，那个人绝对就是百会。

“何事？”莫华笙神色淡漠地问道。虽然觉得苏离殇的话中有不实的成分，但是那句“有事相求”倒不像是假的。

在刚刚短短的时间之内，苏离殇已经想好了要如何向百会求助。而他直觉事关卫楠一家人，百会是不会拒绝的，届时他们就不会再如此被动了。

苏离殇看了一眼神色有些担忧的卫楠，还有卫楠怀里呼呼大睡的卫福，定了定神开口说道：“在下想要恳请百会楼主将……”

“徒儿，贵客到了为何不知会为师一声？”

门外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传来，打断了苏离殇的话，也让他的脸色瞬间就白了几分，眼中的希望突然就破灭了，微微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莫华笙和乔清都没有忽略苏离殇的神色变化，而当看到一个戴着鬼面具的高大男人从天而降，莫华笙眼神微微眯了起来，乔清手指微动……鬼面人，终于出现了……

“离殇，这就是你的师父？”卫楠看着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年绝问苏离殇。曾经卫楠想象过苏离殇的师父会是怎样一个世外高人，对曾经收留苏离殇并且教授他武功的师父十分感激。可是如今看到年绝真的出现在眼前，卫楠心中却莫名产生了厌恶和排斥，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怀中的孩子。

“嗯。”苏离殇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微微点头对卫楠说，“师父是来见百会楼主的，小舅舅先带弟弟去休息吧。”一想到卫福体内还有年绝下的蛊，苏离殇根本就不能容忍年绝和卫福共处一室。

不知为什么，卫楠竟然从苏离殇眼中看到了一丝乞求，而当年绝出现之后，卫楠也的确觉得很不自在，当即对着“百会”和年绝微微点头说：“先告辞了。”

“百会”微微点头，年绝无动于衷。看着卫楠抱着孩子很快离开，年绝在“百会”对面坐了下来，看着苏离殇说：“下次有机会让为师好好看看你弟弟，如果是习武的好苗子的话……”

“不劳师父费心了，”苏离殇听到年绝提起卫福，就恨不得立刻上前掐死他，握紧拳头打断了年绝的话说，“我弟弟天资愚钝，入不了师父的眼。”

“呵呵，”年绝声音沙哑地笑了起来，“你还是这样的脾气。”说完又看着“百会”说：“我这个徒儿总是这么随性，不过对我这个师父倒是很上心。先前听我随口提起想要结识一下百会楼主，竟然就想出了那么一个蠢办法，还望百会楼主不要跟一个小辈计较。”

年绝是在接着苏离殇先前未完的话说下去，而苏离殇说过的有事相求，在年绝口中变成了苏离殇这个徒弟为了完成师父的心愿，才放出了一个引出百会的消息，而他所求之事就是百会能够跟他师父见个面认识一下。

看似衔接得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对于年绝的话，莫华笙和乔清一个字儿都不信……

不过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鬼面人气息浑厚，绝对是个绝顶的高手。莫华笙和乔清在心中衡量了一下，觉得单打独斗他们都不是这个鬼面人的对手，双剑合璧的话还能有一战之力，不过并没有绝对的胜算。

“你真的是为了完成你师父的心愿才请我来的？”莫华笙看着苏离殇问。

“是，让百会楼主见笑了。”苏离殇的话让年绝很满意，而苏离殇自己心中却备受煎熬。好不容易看到的一点希望竟然就这样破碎了，年绝出现了，苏离殇固然可以在百会面前揭穿年绝的真面目，甚至引起年绝和百会的争斗，但是这太冒险了……苏离殇并不能确定百会是不是年绝的对手，而如果不是的话，他跟卫楠一家都会因此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如果年绝没有出现，苏离殇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向百会求助，不管能不能成，至少他的处境不会更糟糕。可是如今年绝就坐在这里，苏离殇难道可以对百会直接说他的师父是个前朝余孽，请求百会帮忙除掉么……苏离殇绝对相信，在百会相信他的话之前，他就会被年绝弄死了……

有意思……曾经莫华笙和乔清猜测过鬼面人和苏离殇之间的关系，无非是两种，一是鬼面人效忠苏离殇，二是鬼面人操纵了苏离殇。如今一见之下，他们其实都已经看明白了，在鬼面人和苏离殇之间，做主的那个绝对是鬼面人，苏离殇更像是鬼面人放在人前的一个傀儡。

“你是谁？”莫华笙看着年绝神色淡淡地问。

“百会楼主不管名字还是容貌都是假的，又何必问老夫是谁？”年绝和“百会”之间的气氛从一开始就不怎么好。

莫华笙神色淡淡地说：“只是想知道要如何称呼你，既然你不说，那本楼主就叫你老鬼了。”

老鬼……客观来说，年绝声音苍老，还带着个狰狞的鬼面具，这个名字很贴切。但是这不代表年绝会接受，因为在他眼中，这就是“百会”对他的不敬……

“哼，”年绝冷哼一声，阴冷的目光突然落在了莫华笙身旁的乔清身上，冷冷一笑说，“名扬天下的百会楼主，口味倒是独特得很。”

这番你来我往，两人之间的气氛已然剑拔弩张了。苏离殇沉默地站在一旁，听到年绝嘲讽的话语，目光忍不住也落在了乔清的身上。这是个对苏离殇来说完全陌生的人，而听年绝的意思，似乎是知道“百会”和他的“书童”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在苏离殇讶然的目光中，“百会”突然伸手将身旁“小书童”的手握住了，一边握在手中细细抚摸，一边神色淡淡地对年绝说：“昨晚本楼主和宝儿正在休息的时候，房顶上出现的那个臭虫就是你这个老鬼吧？”

本楼主和宝儿……“百会”根本就是在用自己的言行表明他就是喜欢男人，而且喜欢的就是他身旁这个俊俏的小书童……听起来有些惊世骇俗，但是苏离殇在这一刻竟然有些佩服“百会”，跟他苏离殇比起来，“百会”才真的是强大到了无所畏惧，可以随心所欲地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随心所欲地说话做事。

而“百会”对于年绝的称呼……虽然觉得场合很诡异，但是苏离殇竟然莫名想要大笑三声，因为他觉得臭虫和老鬼之类的称呼实在是太适合年绝了，这个老毒物就是个隐在暗中坏事做尽的臭虫，是个让苏离殇深恶痛绝的老鬼。

年绝听到“百会”的话之后怒不可遏，他与“百会”之间的气氛已经瞬间到达了冰点，战斗似乎一触即发。可是让苏离殇失望的是，年绝最后还是忍住了，猛然起身就要离开，离开之前还叫了苏离殇：“随为师走吧，让贵客好好休息！”加重的贵客二字让苏离殇心中一颤，在年绝幽冷的目光之下，苏离殇沉默地跟着他一起离开了。

莫华笙依旧没有放开乔清的手，对于年绝的突然离开也没有任何动作，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年绝和苏离殇的背影远去，心中却在想，这个老鬼倒是沉得住气……

而看到年绝和苏离殇师徒离去的卫楠再次出现，却尴尬到了极点，因为他一进门就发现“百会”跟他的“书童”抱在一起，气氛要多暧昧有多暧昧……果然是世外高人，连口味都这么惊世骇俗，卫楠心中忍不住感叹道。

“苏离殇为何不让你们一家离开大兴城？”莫华笙神色坦然地放开被他搂过来的乔清，开口问卫楠。卫楠既然将卫国皇位给了苏离殇，那就没有理由再留在大兴城，而福王府四周的重兵也在表明，卫楠留下绝对不是自愿的。

“这……”不知突然找上门来意欲何为的“百会”，和一直以来被卫楠当做儿子看待的苏离殇，相比之下卫楠心中的天平会朝着哪方倾斜，几乎是毋庸置疑的，“我们并不想离开大兴城，至于府外的那些兵，都是离殇为了保护我们才派过来的。”

“是么？”不知为何，卫楠从“百会”的语气中听出了淡淡的嘲讽。只是不管是多么显而易见的事实，卫楠觉得他都没有理由在“百会”面前说苏离殇的不是。

事到如今，其实很多事情都已经明了了。而已经到了这里的莫华笙和乔清，虽然并没有跟鬼面人交手，但是也不打算空手而归。

乔清再次开口，看着卫楠说：“跟我们走吧。”

“我……”卫楠直觉是拒绝，可是话刚说出口，就跟见鬼一般僵在了那里。这声音……这明明是个女子的声音，而且还是他并不陌生的一个声音！

“你你……你是……”卫楠瞪大眼睛看着乔清说不出话来，“他不是……”如果这个“书童”是乔清假扮的，那么那个所谓的“百会”，百分之百就是莫华笙！卫楠绝对相信这一点。

乔清点头，不过并没有拿下脸上的面具，而是微微一笑对卫楠说：“我们是专程过来看望小外甥的，似乎你们现在处境不太好，就跟我们一起离开吧。”

卫楠几乎是瞬间就相信了乔清的话，他的随身荷包中还放着一块价值不菲的福字玉佩，现在这一切表明那块玉佩的确是专门为他家儿子准备的，而且很有可能是出自乔清之手。

“好。”卫楠并没有多少犹豫就点头了。现在的生活不仅仅是失去自由那么简单，在今天亲眼见到苏离殇师父的时候，对于苏离殇这段时间以来莫名其妙的行为，卫楠其实已经有了猜测。

卫楠一直都相信，苏离殇是绝对不会伤害他们一家人的，而苏离殇那些看起来莫名其妙的行为，似乎都是在他的师父出现之后才发生的，藏宝地图、皇位……这些苏离殇并不想要的东西，究竟是谁想要，卫楠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而卫楠这时也猜到了他们一家为何不能离开大兴城，不是苏离殇要留下他们，而是他的那个师父不允许他们离开。至于原因……想到苏离殇这些日子以来总是对他露出的愧疚，卫楠突然就明白了，他们一家人的存在，根本就是那个鬼面人用来威胁苏离殇的手段！

在卫楠想明白这一切之后，看到眼前的莫华笙和乔清，简直是喜出望外了。他不知道那个鬼面人究竟想要达到什么样的目的，只知道再这样下去，他们一家人没有自由根本就不算什么，最让他不安的是，那个鬼面人还不知道要操纵苏离殇做出一些什么事情来。

卫楠现在的想法是，只要他们一家人脱离了那个鬼面人的掌控，苏离殇也将不会再畏首畏尾，对那个鬼面人言听计从，迟早也能够摆脱那个鬼面人。

“我去叫秀儿。”卫楠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就要去找莫毓秀，告诉她他们今日就可以离开这座牢笼了。

“不要告诉她我们是谁。”乔清对卫楠说。卫楠有一瞬间的愕然，不过很快就想明白了，微微点头快步离开。如今大兴城中并不是一个安全的所在，卫楠还好，如果莫毓秀见到莫华笙和乔清太激动露出了什么马脚，将会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正在给儿子做衣服的莫毓秀听到卫楠说他有个朋友可以带他们离开这里一起去尧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相公，我怎么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你跟百会楼主还有交情？”看着正在匆忙地收拾东西的卫楠，莫毓秀总觉得有些不真实。